最高楼(29)
七年寒苦既然没能掐断她的生机,以后的她只会愈加从容坚韧。
“张妈,我想到后堂去烧个香,你给我准备纸笔。”温鸣谦松开了儿子的手,“长安,你先在院子里玩儿吧!”
张妈会意,转身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端着一个大铜盆,里头放着纸笔香烛。
温鸣谦步入后堂,掀开褪了色的绣花帘子,走进西边的小隔间。
这里本不向阳,加上许久没有人住,屋子里有一股难闻的霉味。
一卷旧铺盖搭在床头,有些凌乱,依稀可见当年翻动的痕迹。
张妈早就说了要把这个屋子也打扫干净,可是温鸣谦不让。
她抬头看了看房梁,上面有刀剁的痕迹。
凡是吊死过人的屋子,房梁上都会被砍一刀,据说这样就能避免吊死鬼寻替身。
这就是当年阿寿的卧房,也是她吊死的地方。
温鸣谦蹲下身,铺平了纸拿起笔给阿寿写了个纸牌位。
放在桌子上,又焚起了香。
这么多年,每逢阿寿的祭日温鸣谦都会烧纸祭奠,可因为她在霜溪,所以只能遥祭。
火光起了,映照着温鸣谦的脸。
她嘴角紧绷,眉眼垂落,虽没有泪,哀戚却弥漫了周身。
她知道,阿寿死得冤枉。
她想知道,阿寿死的真相。
可是当年那么多人拦着她,不许靠近。
“阿寿,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为什么这些年连个梦也不托给我?”温鸣谦喃喃,“我回来了,我会替你报仇,洗脱你的冤屈。若你英灵不远,记得亲眼看着坏人得报应。”
等到香快要烧尽,温鸣谦将阿寿的纸牌位也拿过来,一并在铜盆里焚烧了。
就在最后一点余火将尽的时候,盆里的纸灰忽然旋了起来,犹如蝴蝶一般翩翩起舞,其中一片轻轻落在温鸣谦的手上……
张妈将帘子打起,放低了声音说道:“姑娘,周家大奶奶来了。”
温鸣谦快速收敛了情绪,起身道:“你先招待她喝茶,我换身衣服就去见她。”
刘翠依今天是带着两个女儿一起来的,大的六岁,小的四岁。
“姐姐请客那日我瞧着你和冯家小夫人说话就先走了,”刘翠依笑着说,“听说姐姐今日搬院子,我带着孩子来恭喜,午饭可就在这里吃了,姐姐早叫人准备着吧!”
“前儿赵妈妈送东西来,我就告诉她你今天若无事一定要过来。”温鸣谦将刘翠依的小女儿抱起来端详,“真好看,长得像你。”
第26章 听良言
“别看是个女娃儿,淘气着呢!”刘翠依说着叹了口气,“我是想着再大一些给她改改性子,女孩子,总要柔顺些才成。”
“性子这东西是天生就的,哪是人力能改的?若能因势利导,使之完备些,也就算是圆满了。”温鸣谦拿了点心给这孩子,“去和哥哥姐姐玩儿吧!”
刘翠依的大女儿阿姝在池塘边和宫长安喂鱼,和妹妹不同,她一看就是个温柔乖巧的小姑娘。
“姐姐,那一日你们从崔二姑娘那里可审出来实话没有?”刘翠依关切地问。
“她倒是说了,是宋姨娘跟前的杨妈妈央求她干的。”温鸣谦轻轻拂掉衣襟上的一片落花,花架上荼靡开得正好,却也意味着春天到了尾声。
“我猜着也是,唉,这宋姨娘惯会装好人的,有多少人都被她蒙蔽了。”刘翠依摇头,“姐姐就打算不了了之吗?”
“你也是知道的,我刚回来还没站稳脚。老太太他们又不在京中,若是因为这事闹得天翻地覆,最后必然是各打五十大板,我讨不到好处去。”温鸣谦说,“时不利我,姑且隐忍罢了。”
“的确,也不必急在这一时。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我不信这宋姨娘能演一辈子,”刘翠依说,“看得出冯家小夫人势必不会再同她好了。”
“别总说我的事了,你这阵子怎么样?周家人可又为难你了?”温鸣谦问她。
“还是老样子,”刘翠依笑了笑,眼里泛着苦涩,“他近来又迷上了勾栏里一个唱曲儿的,两下里打得火热,许多时不回来了。”
“你婆婆必然不会怪她儿子,一定又会数落你了吧?”温鸣谦道。
“可不是嘛,说我无能,拴不住男人的心。”刘翠依沉沉叹气,仿佛心上坠着铅块。
“你如今在家里可管事吗?”温鸣谦问得仔细。
“也是要管一些的,大事自然轮不到我,琐碎的事却都是我在张罗。”刘翠依说,“因此更不落好。”
“我已经让赵妈给你弄了个食疗的方子。你带回去,从今天起便吃起来。”温鸣谦说,“从今儿起只管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其余的闲事通通不要过问。你要记得脸皮权且厚些,不管别人说的有多难听,只当是春风过耳。”
“可我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什么都不管了吧?”刘翠依为难地说,“总得有个正当的由头。”
“借口还不好找,你随便到哪个庵里去给住持几个钱,让她帮着你说。只说你求子心切,可是前世里有夙怨未清,须得诚心拜忏修行。
因此这一年里,要吃斋念佛,远离荤腥,不问俗事,这也是给周家积德,你婆婆不会不答应的。”温鸣谦早替她打算好了,“你身子损耗得厉害,没有个一年半载养不回来的。”
“是啊,姑娘,你就听二夫人的吧!”赵妈妈赶上来说道,“周家都把你磋磨成什么样子了?若再不好好保养,莫说是生儿子,便是想有个囫囵身子也难。”
“翠依,如今你便是怎么逆来顺受,周家人也不会念你的好。到最后你坏了身子,丢了性命,除了你可怜的两个女儿无依无靠,别人都会继续过安生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