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与杀猪刀(38)
许文壶习惯了耳边的说笑声,突然安静下来,反倒引起他的留意。
但他非但没刻意去听,还将椅子挪得更远了,只知老实吃着包子。
另一边,李桃花听完始末,杏眸睁圆,不可置信,“真的假的?”
白兰笃定道:“千真万确,我们姐妹三人祖籍便是山东,绝对不会听错。”
李桃花沉默起来,手里的包子都忘了吃了,双目盯着碗里粥底,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吃完饭,离开包子铺,许文壶直接去了对面案发的巷子,继续调查第二起案子的细节。李桃花则是一脸魂不守舍跟在他身后,全然不似平日活泼伶俐。
“李姑娘?李姑娘?”
许文壶叫了许多声,李桃花才堪堪回神,看他,“怎么了?”
许文壶看着她,眼里有些担忧似的,轻声道:“你可记得,当日我们挨家挨户搜查锯子,搜到陈老板家时,大约是几更天?”
李桃花想了想,“四更天末吧,我记得回到衙门没多久就有鸡鸣声了。”
忽然,她声音打住,蹙紧眉头,“等等,许葫芦我问你,尸体死亡的时辰大概在多少?”她一觉醒来只知死了人,死相和黑牛的一样,但其中细节尚且不知。
许文壶懵了下子,不知自己何时竟改名叫许葫芦了,却仍好声好气道:“仵作说,大约是在子时一刻到三刻之间。”
李桃花垂眸沉吟起来,“子时一刻到三刻之间,我们搜查的时候是四更天,就是说……”
她眼眸一亮,这时才意识到其中关键,“当我们在街上走动的时候,尸体就已经存在于这条巷子里了?”
许文壶点头。
甚至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他们挨家挨户走街串巷时,同时间,凶手也正在行凶。
李桃花汗毛竖起,想到她在嘻嘻哈哈时,几步之遥的巷子里有个孩子正被扒开头皮敲开头骨,一股恶寒便拔地而起,蔓延在她的全身。
她喃喃道:“如果真是那个时候,那凶手肯定来不及跑得太远,就算有所行动……“
“也该被你我察觉。”许文壶接话。
几乎是同时间,两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张面孔。
*
公堂烛影晃动如同重重鬼影,映出哑巴一张布满惊恐的脸。
他向李桃花拼命摆手,不停变换手势哀求。
“不是我干的。”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求求你们不要打我。”
李桃花最见不得的就是老实人受欺负,鼻子一酸,柔声安慰道:“哑巴哥你别害怕,大人不会对你用刑的,他只是想再问你一些案子中的细节,你只管回答便是了,别怕,有我在这陪着你呢。”
哑巴的反应这才平复许多,但身上仍在发抖,嘴唇哆嗦,不敢抬一下眼睫。
许文壶早在关押他时便已派兴儿到所谓河边求证,河岸边的确有烧纸的痕迹,他没有说谎,起码纸是真的烧了。便没有在琐碎上纠结,开口便问:“本县问你,在你烧完纸回来的路上,你路过主街,可曾在那听到孩子的哭声?”
哑巴立刻摇头,用手势解释。
李桃花看完,对许文壶道:“天太黑了,他跑得很快,只想快点回家,除了自己的脚步声,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这时堂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兴儿满头大汗跑了进来,手里高举着什么东西,顾不得擦汗便大声喊道:“公子我回来了!”
他站在堂下,气喘吁吁,“这是在哑巴的家里发现的。”
昏黄跳跃的光线照见他手中之物。
在他手里的,赫然是一把布满暗红血痕的锯子。
第24章 病
人在受到巨大刺激时是没有太大反应的。
哑巴只呆呆看着兴儿手里的锯子, 没有用动作反驳,也没有任何表情,直到公堂外的草丛里发出一声尖锐的虫鸣, 他才如梦惊醒,疯了一样朝许文壶摆手,嘴里拼命想发出声音, 但能发出的只有模糊的呜咽声。绝望之下, 他不停磕头,磕出血来也不停, 试图用这样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清白。
李桃花也惊呆了,她不是没有完全怀疑过哑巴, 但就是再给她一万个心眼儿,她也绝对想不出能如此直接的在哑巴家里搜出带血的锯子。
她不知所措,连张口都不知道怎么张了, 将肚肠搜刮一遍, 也没找到能够应对这种场面的措辞。
但她还是挺身而出,对许文壶喊道:“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哑巴哥他不可能干出那种事情的,他脾气那么好一个人, 无论别人怎么挤兑他, 他都不发火, 他还经常不要钱给孩子们刻木雕玩,他……他明明是很喜欢小孩的!”
兴儿冷哼一声, 将锯子晃到李桃花眼前, “那这锯子又该怎么解释?”
李桃花激动起来, 似乎还能争辩个三百回合。
许文壶轻轻打断她,“李姑娘,且听我一言。”
李桃花克制住起伏的胸口, 抬眸往前看去。
许文壶的眼神温和干净,纵然在昏黄的灯影下,也是澄澈黑白分明,与她缓缓对视时,里面满是耐心,
“此案扑朔迷离,我绝不会妄下结论,”许文壶道,“即便有此物证,也只能证明调查有了新的方向,不能证明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凶手确是其人。”
李桃花松了口气,有许文壶这句话,她就能放一万个心了。
不对。
她蹙了下眉,在心里说:我什么时候这么信任这个呆子了?
李桃花赶紧摇了摇头,将杂念都从耳朵眼摇了出去,心道现在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清醒点吧李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