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失忆的白月光(180)
她没有应声,只是手指越收越紧。
对!她要杀了他!
现在、立刻、就在这间屋子里,把这个疯子亲手掐死。
让他再也无法打扰她!
她要把自己所有的愤怒、委屈、痛苦都倾注到掌心里。
动脉跳动得越来越快,仿佛只要再用一点力,就能彻底斩断这条令人窒息的牵绊。
卫昭呼吸一声比一声艰难,胸口起伏,却吐不出来。
可他依旧没有挣脱,反而慢慢抬起手,覆在她绷得发白的腕骨上。
力道极轻,温柔地收拢,像是默许。
来吧,漪漪。
杀了我吧。
掌下的皮肤一点点变色,发紫,青色血管凸起。
快!按下去,杀死他,让他闭嘴、闭眼、闭气,把这种疯魔一样的纠缠彻底赶出她的生命。
——可是……
钟薏指尖微微颤抖。
杀了他,她就能自由了吗?
卫昭断断续续吐字:“我如果死了,你是不是就会记我一辈子......”
不会!!
她在心底咆哮:我恨你,我恨不得从来不认识你!你死了,我连一眼都不会想起你!
痛,难受,几乎窒息。
只要能重新住进她心里,不管是活着,还是变成一滩烂肉。
总之能让她忘不掉,甩不开,就算睡梦里也会被他缠住——
这样一来,他就能在她身体里腐烂,在骨头里生根,她的余生会被他的影子、声音、体温,侵蚀腐烂。
“死在漪漪手上……也算圆满。”
他抵着她的力气,凑近,最后一句话几乎贴着耳骨说出来。
钟薏指尖发麻,骨节绷白。
温热的气息带着病气与血腥,钻进她骨头里。
那双红得发亮的眼盯着她,像是夜里潮湿又不灭的鬼火,越烧越亮,快要烧透她整张脸。
两双同样通红的眼睛隔着一寸距离,对视、碰撞。
她心口像被烈火炙烤,翻滚着、绞痛着,呼吸都仿佛要被火舌烧断。
疯了。
他们都疯了。
钟薏盯着他,心底升起一个疯癫又绝望的念头。
——杀了他吧。
——就算要赔上一条命。
他这样罪大恶极的人,就是该死。
杀了他,然后她们一起烂在这间狭小、潮湿、腐朽的屋子里。
让这无休止的纠缠、占有、痛苦、爱恨……全部葬在这间屋子里。
血气涌上头顶,像被猛火点燃的荒草,一路烧过五脏六腑。
颊边倏地一凉。
不知是雨,是汗,还是别的什么。
卫昭忽然动了一下。
瞳孔开始涣散,嘴唇张开却发不出声音,脖子在她手里猛地一抽。
心跳慢了半拍。
空气被抽干,所有的雨声、火声、风声,全都停了,只剩她掌下那一寸皮肤,滚烫又僵硬。
钟薏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意识一片空白。
指节发麻,下一瞬,她手一松。
卫昭从她指尖滑落,整个人倒下,摔在地上。
钟薏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呼吸紊乱,嗓子一阵发紧。
她低头,看到自己刚才掐着他的那双手。指尖青白,骨节泛红,还带着他皮肤的热度,一直在抖,抖得厉害。
她盯着他——
他躺在那里,没了声息,脸色苍白如纸,脖子上的勒痕青红交错。
余光里的烛光晕开,她浑身失去力气,跌坐在地,雨还在下,从她眼里滚落出来。
她看不清了。
她看不清,也没发现地上的人动了。
卫昭的手指一点点擦过地板,艰难直起身子,靠着床沿喘气,喉头的血味不断往上涌。
颈边剧痛传来,像是要断掉,抬手摸了摸,指腹触到那圈灼烫的勒痕,好像带着她指尖的温度。
他无声笑开。
卫昭抬头看她。
昏黄中,她坐在地上,低着头,瘦削、安静,泪水没声没息地砸下来,在地上汇成一滩痕迹,哭得肩膀发颤。
好可怜。
卫昭缓了口气,像怕惊着她似的,慢慢弓下身,一寸一寸地朝她爬过去。
动作诡异而缓慢,像个被杀了一回还要回来索命的孽鬼。
终于,他跪在她背后。
双手迫不及待伸过去,将她牢牢抱进怀里。
骨头贴着骨头,血气相缠。
他低下头,把脸贴在她颈边,贴得死紧。
一眨不眨地看着地面上那道影子——
自己的影子,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把她盖住了。
他终于把她吃掉了。
卫昭眨了眨眼,笑容裂开,越扩越大,连胸膛都抖了起来。
我发誓——真正对你发誓。
永远也不会放过你了。
他笑着,又贴着她湿润的脸颊蹭了蹭。
你……是爱我的,对吗?
他迫切想要问她,张口却因为剧痛而无法发声。
钟薏狠狠一颤,像是被什么长满触须的东西缠住了喉咙。
她猛地转身,用力一把推开他:“滚开!”
他被轻而易举地推倒,撞在床沿,发出一声闷响,却还是跌跌撞撞地爬起来,笑着,又凑过去抱她。
“你就是疯子、贱人、妖怪——”她声音沙哑,发颤,带着哽咽。
骂着骂着,怒意被撕碎了,从中渗出更加刺骨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