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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里(40)

这恐怕是得了他父亲镇北将军薛绍的首肯。

国朝恨藩将割据,也想趁幽州内乱搅浑水。

但她已顾不上这许多。

权欲之争是野心家的战场。

谢氏一族已成牺牲品,阿兄要活下去。

她要阿兄活下去。

正幽思,忽觉身后一暖,被人揽进了怀里。

缨徽又觉憋闷,暂且忍住。

李崇润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

嗓音里带着初醒的沙哑:“徽徽,我做噩梦了。”

“嗯?”

“梦中你背对我走得快极了,我怎么追也追不上。”

李崇润无边怅惘。

缨徽安慰:“梦都是反的。”

“那你发誓,你永远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缨徽不语。

“发誓。如违此誓,永失所爱。”

他胳膊环住缨徽,勒紧她的小腹。

缨徽恐惹他徒生疑窦,只有违心地发誓。

李崇润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心情舒畅许多。

但很快又低落。

“像你这样没心的女人,是不会爱上谁的。”

李崇润紧贴着她的薄绫寝衣,声音嗡嗡的:“男人对你来说算什么啊。不过招招手就过来的玩意罢了。”

缨徽扑哧一声笑出来:“七郎,咱两到底谁把谁当玩意?”

李崇润接下她的嘲讽,罕见的没有发脾气。

近乎偏执地逼她:“这也没关系,只要你一直没心,不爱上别人。”

缨徽心想:不,我就要爱。我要找这世上最好的爱人。

她表面敷衍:“好,我答应你。男人有什么值得爱呢。”

李崇润愉悦地笑了笑。

扬起的眉眼很快低垂,又陷入无边无际的失落。

两人对月而望,忽得被远方嘈杂打断了宁静。

裴九思飞快赶来。

在窗外回禀:“郎君,府内闯入乱兵,正往后院逼来。”

李崇润立即松开缨徽。

披上外袍,携了佩剑,走到门口。

见火光冲天,有零星箭矢射入院中。

想了想,又回来。

他随手拿起披风给缨徽系上。

拉起她的手:“我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缨徽犹在惊惶中,木偶似的任他执手引路。

待穿过竹荫,绕过亭阁。

行路越来越偏,她才逐渐反应过来。

她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但陡然急促的喘息还是暴露了自己。

李崇润敏锐地察觉到。

边疾行,边安慰:“不要怕,这里很安全。”

他推开假山后的机括。

太湖山石轰轰后退,让出一道门来。

稀微烛光映出来。

李崇润搀扶着缨徽,顺着暗道石阶慢慢走下去。

逼仄的密牢里血气冲天,久久不散。

缨徽唯恐失了这绝佳的机会。

以帕掩唇,将涌上酸水咽下去。

有三个刑官上来作揖,李崇润吩咐:“照顾好娘子。”

缨徽透过憧憧人影看过去。

铁链散落地上。稻草铺就一张潦草的榻,榻上躺着一个郎君。

体态颀长,面色苍白。

衣衫还算干净,露出的腕上、颈上有道道血痕。

周遭的纷杂像是顷刻间消失不见。

她的世界变得分外安静。

她唯恐一场梦,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了。

李崇润如何能猜到这样的情愫。

他只不放心地嘱咐缨徽:“你要一直待在这里,除非我来接,否则绝不能出去。”

缨徽木讷地点头。

李崇润知她胆子小。

搂住她拍了拍后背,匆匆离去。

刑官知道缨徽身份,忙分工清扫。

收拾出一处干净的茵褥,引缨徽去坐。

缨徽的目光却只停驻在昏迷的郎君身上。

她缓慢走近,心跳如擂,连声音都颤抖:“他……”

刑官道:“在都督府里受过重刑,身子骨扛不住,已昏迷多日。”

她舔舐干涸的嘴唇,极艰难地问:“能醒来吗?”

刑官回:“欧阳郎中来看过,说是‘亡血内损’,好好将养,应当能慢慢养好。”

缨徽放下心,仔细凝睇他。

十二岁分别后,她就没有见过阿兄了。

他如记忆中眉目如画,俊美如俦。

只是记忆中他永远是意气风发、朗如星月的模样。

如今的他却是憔悴的、病弱的。

这定是宿命,这一回要她来救他。

刑官们见缨徽盯着人家看。

料想是这郎君容貌不俗,颇为勾人。

摇头笑了笑。

缨徽不要他们伺候。

他们便检查了密牢锁,各自回值房躺下安歇。

左右无人。

缨徽蹲下,握住谢世渊的手,轻唤:“阿兄。”

未有回应。

谢世渊的眉宇紧皱,仿佛梦中亦有刀风霜剑。

冷汗顺着惨白的额角流下来,不时瑟缩几下。

缨徽将他的手扣在掌心,揉搓温柔。

轻声说:“阿兄,葡萄来救你了,你醒醒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鬼使神差的,谢世渊的眼皮竟真的颤了颤。

她恍然惊喜,忙道:“我一直都想着你,想你做的鹿肉脯,自从离开定州,我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还有你送我的小银鱼,我一直带在身上,就像你陪着我一样。”

魇中的谢世渊仿佛在极力挣扎。

喉咙里溢出几缕破碎声响。

缨徽捧着他的手,如圣物般虔诚:“你醒过来,葡萄什么都没有,葡萄只有你了……”

轰隆隆的声响打断了她的抒情。

刑官听到动静出来。

缨徽只有放开谢世渊的手,擦干眼泪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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