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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里(70)

两人正秉烛夜话,侍女在隔扇外回禀。

说辛娘子听说娘子生了孩子,要来探望。

自打辛氏和韦宜雪上回作妖,被护卫圈在了厢房里,很是安分了几日。

都督府里的仆婢经过几轮清洗筛选,各个的嘴都严实,问不出什么。

也是今日往里抬谢世渊送的礼,动静大了些,才叫她们知道。

李崇润立即道:“不用来。娘子体弱,郎中说了要安歇。等过些时日,娘子身子好了,我再请岳母来看。”

缨徽也不想见,她有要事需谋划,不想阿娘妹妹吵吵嚷嚷,搅乱了思绪。

李崇润搂她入怀,“你若是闷了,就让姨母来陪你说话。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缨徽乖乖蜷在她怀里,心想:是呀,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第31章

缨徽的月子坐得很安稳。

因这是幽州都督第一个孩子。

众人皆很重视,探望者络绎不绝。

拜帖和礼物流水般的送进来。

王鸳宁从龟兹托人给缨徽送来了一柄匕首。

匕首是精钢铸造而成,乌亮锋锐。

刀尖一点幽光,削铁如泥。

刀鞘亦十分精致。

浮雕着西域仕女的图腾,仕女裙纱的纹络都清晰可见。

王鸳宁在信中说,这是她专程为缨徽打的,用做防身。

她还描述了西域诸国的胜景,在途中遇上的艰险与善意。

文字大开大合,很有侠女昂扬洒脱的风范。

同缨徽印象中,那个在内帏里为兄长奔走的小姑娘截然不同。

读完信,缨徽抱着匕首愣了好一会儿神。

陈大娘子也派了人来探望。

自从夫君和儿子新丧,陈大娘子失去支撑,身体大不如前。

在乡野田庄静养,多亏女儿蓁娘照料。

蓁娘代母前来送礼。

她已十三岁,出挑得不俗,容颜有几分英气。

穿一袭连枝花样绣罗襦小袄,梳一对鬟髻,簪小金葫芦。

眼睛亮晶晶的,站在绣榻前向缨徽请安。

缨徽从前见过她几回,或在宴席上,或在陈大娘子身后。

对她的印象很寡淡,不过一个沉默少言的瘦弱姑娘。

可如今一照面,却觉出蓬勃朝气。

她笑吟吟的,言语滴水不漏:“阿娘本想亲自来贺娘子,可她身子不好,又是新寡,恐过了病气和晦气给小妹妹,这才让我替她来探望婶婶。乡野间没什么好东西,都是我和阿娘亲手为妹妹做的衣衫,还有一些时令的瓜果药草,给婶婶补身子。”

缨徽让白蕊搬了笙蹄给她坐,微笑着说:“天寒地冻的,难为你一路走来。”

“一点儿都不冷。”

蓁娘抬起袖氅给缨徽展示:“我的袄子里,阿娘给我塞了满登登的簇新的棉花,可暖和了。”

到底是孩子,装得再老成,一不小心就漏了馅。

蓁娘很快意识到不妥,忙把胳膊收回来。

双手合于膝上,冲缨徽羞赧一笑。

缨徽越来越喜欢她了。

不单是因这份活泼,还因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曾几何时,她也这么盼望过阿娘的疼爱。

可惜阿娘身边弟弟妹妹太多,又都比她讨巧。

兼她有一段那么不堪的往事,自然成了冷锅灶。

陈大娘子何曾不是这样。

拿儿子当命根子,儿子死了,才想起依靠女儿。

蓁娘知不知道呢?

她这么伶俐,应当是知道的。

可是装作了不知道,享受着久违的母爱,人都变得明亮了。

原来这世间的女子,不管什么地位,什么身份,都各有各的心酸悲辛。

缨徽想起关在后院,自己的娘亲妹妹,无奈地摇摇头。

蓁娘极擅察言观色。

见缨徽面容黯然,前倾了脖子,小心翼翼问:“婶婶,蓁娘说错话了吗?”

缨徽莞尔:“怎么会?蓁娘这么乖巧,我喜欢还来不及。”

她让红珠把她的掐丝铜香炉换上新炭,给蓁娘抱着暖手。

“阿娘来时说,都督府里人丁稀少,不比从前热闹。恐婶婶寂寞,让蓁娘多来陪伴。”说完这话,蓁娘刻意顿了顿,眨巴着眼,觑看缨徽的神色。

缨徽茫然片刻,倏地明白过来。

十三岁的姑娘,到了该慢慢相看夫家的年纪了。

她身上有重孝,还得两年多才能成婚。

这之前,陈大娘子想先给她定下来。

毕竟人走茶凉,幽州易主,她们这一脉早不复往日荣光。

趁着还未彻底凉透,尽可能给女儿定门好的亲事。

这是一番做母亲的苦心。

缨徽觉得,陈大娘子好像也没有从前那么讨厌了。

她爱怜地抚摸蓁娘垂在胸前的小辫子。

道:“好呀,只要蓁娘不嫌府内规矩繁琐,我是求之不得。咱们蓁娘是大姑娘了,也该让你的七叔好好给你找一门好婚事了。”

蓁娘笑着钻进缨徽的怀里。

她走后,缨徽对着窗外出了好一会儿神。

天是灰灰暗暗的蓝。

铅云低垂,几乎快要落到重檐上。

秃枝被风吹得乱舞,暴雨将至的模样。

雨水和拜帖同时而至。

乳娘送来了莲花,刚喂过奶哄睡。

小小的婴孩褪去了褶皱,粉嫩嫩的团子似的。

正歪头枕着小绣枕呼哈呼哈地睡。

缨徽正端详她的睡颜。

白蕊收起油纸伞,从怀里拿出一封洒金蜡封的信笺。

来者是谢世渊身边的幕僚虞邕。

此人年逾不惑,是谢今刺史身边的司功。

出事那日,因和谢世渊外出巡视河堤而躲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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