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休沐,那几个兵痞出去寻乐,身上带了些不该带的东西,胆大包天……”
营帐中,王玄庄抬头觑看李崇润的神色,硬着头皮道:
“放进了韦娘子的酒盏里。”
话音一落,李崇润的脸色果然冷冽如冰。
陪坐在下首的谢世渊面露担忧,忍不住问:“韦娘子喝了?”
“没有,没有。”
王玄庄冲李崇润深揖:“娘子没喝,都督府的侍从已将那些人拿下,属下将他们关进了诏狱里。”
李崇润和谢世渊同时舒了口气。
在一旁的崔君誉唯恐李崇润意气用事。
捋着胡髭,叱道:“酒楼里本就鱼龙混杂,内宅女子不安生在家相夫教子,跑到那种地方,又生得招眼,难怪要出事。”
李崇润厉声道:“我自继位,便明令禁止五石散在幽州交易散播。如今出事,反倒要怪女眷到街上走、到酒楼里吃饭吗?就算她不是我的家眷,只是寻常妇人,非得深闭宅门才能保平安,那我夙兴夜寐,治理幽州,又有何意义?”
崔君誉罕见被他噎住。
王玄庄逡巡在两人中间,想打个圆场。
还没来得及吱声,李崇润就冲他道:“整顿三军,就从左营路开始,搜检军营里士兵们的行李私物,若查出这种东西,一律押后待审。”
“都督!”
崔君誉站起来:“此物既然流传到市面上,牵扯必然甚广。你四月就要去檀州,若在此之前有这般大动作,惹得军中怨恨,只怕到时遗祸无穷。莫忘了,李崇清当初是如何栽了跟头……”
他一番苦心,李崇润如何不知。
声音软了下来,却带着不可违逆的坚决:“当年国朝的玄甲军何等英勇,随太。宗皇帝征讨九州,开疆拓土。百余年下来,却成了绣花枕头,人人可欺。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士卒虽众,其实难用。就算我对幽州军掌控严密,但内里腐烂,留之何用?”
众人沉色不语,唯有谢世渊流露出欣赏的神色。
不破不立。但他是外人,不可多言。
李崇润不再是刚登位时的七郎君。
他向来有主见,也有力量实施。
不出一个时辰,都督令便传遍军营。
除了在外执行的王玄庄和裴九思,崔君誉和谢世渊一直陪在他身边。
崔君誉当年跟过陈王,见过老主人如何治军。
今日之景,令他恍如隔世。
“也许是我老了……”
望着煌煌烛火中的金鳞铠甲,沉夜中如昼的营帐,他颇为感慨。
李崇润宽慰他:“阿翁不老,阿翁要一直陪着我。”
崔君誉冲他慈和一笑。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几句软和话,就能消弭当众被下面子的恼火。
忙活一宿,眼见暮色散去,朝阳破晓,山边灰白相融,霞辉腾腾散开。
谢世渊忍不住说:“都督大概也累了,还是早些回家歇息吧。”
缨徽的胆子那么小,应当吓坏了,需要人安慰。
李崇润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还是谢将军心细,我也确实该回去看看我那受了惊的娘子了。”
说罢,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留下须发皆白的崔老翁很是懵懂地挠挠头,又看看谢世渊:“这是怎么了?”
谢世渊无奈摇头。
外间地动山摇,都督府内却安静如深潭。
晨起,深潭尚未苏醒。
守夜侍女们靠着阑干打盹儿。
细风拂过游廊,垂下的荔花扑簌簌落地。
缨徽哄睡了莲花,正伏在煴麝香案上小憩。
她梦见了一头小狼。
伸出血红的舌头不停舔舐她的脸,从眼睛都鼻子,再到嘴。
直至最后露出血盆大口,狰狞地说:“我要吃了你!每一根骨头都舔得干干净净!”
缨徽骇然惊醒,刚坐起来,又被人摁了回去。
薄绸春衫不知何时被丢掉,只剩一袭吊带纱裙,肌肤在冷热之间而战栗。
“呜呜……”
李崇润封住她的唇,辗转厮磨,吮了又吮,才依依不舍地,稍稍挪开。
双唇几乎相抵,气息交融。
他温声问;“娘子,害怕了吗?”
第33章
他从军营策马而来,身上还沾染着朝露的清寒。
淡淡的凉气混浊着梨花香,顷刻间盈满袖怀。
缨徽有片刻的怔愣。
害怕吗?
好像有过一点。
但更多的是担忧。
在事情出了的一瞬间,想立即告诉崇润,以免幽州有不测。
她一副迷糊的表情。
李崇润将她打横抱起,嗓音低哑:“定是怕了,我好好安慰你。”
明明知道她安然无恙,但还是有种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了本事保护自己的女人,不必再担惊受怕。
这样真好。
不同于之前的疯狂,温柔的熨帖更敲击人心。
缨徽感觉自己像被巨浪裹挟。
捶打冲击,在滩涂上被反复拖拽。
清晨朝阳初升,清辉慢慢照亮了寝阁。
以小莲花响亮的哭声而结束。
缨徽乏力地歪在粟心软枕上,推了推身侧的李崇润:“快去……看看。”
李崇润披衣而起。
将小莲花抱起来,轻轻摇晃。
哭声稍弱了些,仍旧啜泣。
他有些疑惑。
缨徽不放心:“应当是饿了。”趿上绣鞋,唤了乳娘进来。
孩子被抱走喂奶,寝阁里又恢复了寂寞的宁静。
两人面面相觑。
李崇润轻咳一声,从箱笼里翻找新衫给缨徽换上。
两人用过朝食,说起黄金楼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