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秋波(105)
公子站稳后一脸怒容,“舒怀!我好心扶你,你竟如此粗鲁!”
舒怀看也不看他一眼,嚣张的态度令公子脸色越发涨红。
“杜兴才,你算个什么东西?”
舒怀指着对面桌案上端坐的男子,脸色狠厉,“敢杀我舒家人,我要你们杜家偿命!”
杜兴才沉着脸,“舒怀,当时混乱,谁也不知那花瓶究竟是不是我幼弟所砸。此案尚有疑点,不能如此妄断。”
“放屁!”
舒怀大怒,“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你还想狡辩!我七弟分明就是杜兴翰所杀!老子要你们杜家全家去九泉之下给我弟弟赔罪!”
“舒怀!”
杜兴才大怒,拍案而起,“你太放肆了!”
“老子就是放肆,你能拿我何?”
舒怀眼睛恨得发红,“我要把杜兴翰千刀万剐,拆了他的骨头,把他剁成泥喂狗!”
杜兴才大恨。
他就这么一个胞弟!
舒怀冷笑,“我弟弟因一个花魁而死,不如你杜家赔他一个,正好,听说你还有个貌美如花的妹妹……”
“舒怀!”
杜兴才怒而打断他。
混账!他妹妹如花似玉,正值芳龄,他居然有这种无耻龌龊的心思!
杜兴才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再也不能维持丞相之子的风度,“你们舒家太张狂了!难道就不怕陛下怪罪?!”
自从舒明死后,舒怀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气。
他想去杀了杜兴翰给舒明赔罪,可大伯和大哥拦着,要他忍。
可他凭什么忍?
杜兴翰杀人在先,不该偿命吗?
借着酒劲,舒怀终于把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气出了。
看着杜兴才愤恨不已的神色,心中大为快慰,语气轻蔑又畅快,“没有我们舒家,陛下能好端端坐上皇位?”
“他的一切都是舒家给的,凭什么不为我们做主?别说一个丞相之子,就算是杜空致,哪怕大伯开口,他也得乖乖地把人头送到国公府大门。”
“住口!”
一声怒喝响起,有人疾步而来。
“啪!”
清脆的一声响,来人狠狠甩了舒怀一个巴掌,一脚踹在他膝上,转身跪地,“堂侄醉后向来口无遮拦,等他酒醒,臣必定家法伺候,还望陛下恕罪。”
舒怀瘫在地上痛吟,一听这话,抱着膝盖抬头。
周围乌泱泱跪了一地,他的大伯和大哥跪在身侧,面色沉肃。
舒怀忍着痛向前看。
那里站着一人。
龙袍加身,长身玉立。他五官生得极好,英挺立体,俊美无俦。
但最吸引人注目的,并非那张脸,而是他的眼睛。
标准的凤眼,瞳色漆黑,恰如点墨,眸底深不可测,一眼瞧去,只让人觉着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寒气涌出。
他看人一向是冷的,轻轻撩起眼皮朝人看来,仿觉身处冰天雪地,寒风肆虐,吹得一颗心冷了。
男子抬步。
脚步仿佛踏在舒怀心上,他整个人一哆嗦,恍若梦醒。
想起刚才说了什么,舒怀浑身一抖。
“陛、陛下。”
忍痛跪地,舒怀老老实实垂着头,放在膝上的手缓缓收紧,冷汗不知不觉淌满后背。
一边想,陛下虽待人严苛,但那都是对着朝堂官员,他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应当不会和他计较。
一边又想,他说的也没错,若不是因为陛下出自姑母腹中,先皇所出皇子怎么会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又怎么会登上皇位?
他的一切都是舒家给的,他说错了吗?
没错!
迷糊的神志越发模糊,但舒怀坚定地认为自己没错。
这么一想,他又理直气壮地抬起头。
眼看着年轻帝王一步步朝他走来,舒怀莫名心虚,强忍着不让脊背弯下去。
孟桓启站定,“舒五公子喝醉了?”
语气平静无波,却似风雨欲来,让舒怀硬生生打了个颤。
“是。”
他还未答复,一旁的舒誉重重应声,“这孽障嗜酒,一喝醉便容易生事。他与臣死去的侄儿手足情深,今日见了杜大公子,难免想起胞弟,一时不忿与之争吵,还望陛下看在他失弟之痛的份上,饶他冲撞之罪,口无遮拦之失。”
杜兴才气得发抖,“陛下,舒家气焰嚣张,今日敢当着您的面藐视君主,来日……”
“杜大公子。”
舒誉转过头,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舒家忠君事主,陛下心中自有定论,容不得你胡诌。”
“我侄今日失言,归根究底,是因你杜家人欺人太甚。若非杜兴翰杀我侄子,他岂会当堂失态?”
“天子脚下当众杀人,你说,藐视君主的究竟是我舒家,还是你杜家?”
仿佛被一双猛兽眼睛死死盯住,冷气从地面钻进膝盖,令他浑身冷得发颤,却不得动弹。
斜斜伸出一只手,一把攥住杜兴才的手,将他拉到身后。
杜兴才松了口气,竟有死里逃生之感,手心濡湿,这才发觉已是满手的汗。
靖国公舒誉,当真名不虚传。
跪在杜兴才身前的人穿着常服,头发黑中掺白,面色虽有老态,但目光炯炯,锐利逼人。
他垂首恭声,“臣教子无方,竟让他在陛下万寿时胡闹,请陛下责罚。”
他并未求情,反而张口就是责罚,倒显出几分公正。
见孟桓启不语,杜空致又道:“大好的日子万不可被两个无知小儿毁了去,明日臣定提这孽种给陛下赔罪,眼下还是让他们各自下去梳洗吧。”
“是啊陛下。”
一人附和,“今日是您的生辰,若是因舒家公子之过失了您的兴致,那这藐视君主之过,可真要安在舒公子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