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秋波(106)
舒怀怒,正要开头,一侧的舒晋冷冷瞥他一眼。
翻涌的热血一下子冷却,舒怀噤声。
舒誉面不改色,看着杜空致的目光带着冷意。
他险些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无论事出何因,总归怀儿是在陛下寿辰时闹了事。
他做了,那就是错的。
别说陛下,便是太后娘娘听说了此事,怕也会生怒。
“陛下。”
舒誉沉声,“杜相所言极是,臣这就让人带这孽障下去,明日与杜相一道请罪,是打是骂,全凭陛下做主。”
乐声早不知不觉停了,殿内悄然无声,闻针可落。
半晌,孟桓启出声,“舅父言重了。醉酒之人的话岂能当真,让人送五公子下去。”
他背过身,嗓音传遍殿宇,“继续。”
高德容如梦初醒,扬声道:“乐声起。”
丝竹之声再度响起,舒怀被人带下去。
云景舟举杯,对身侧之人笑道:“唐贤弟,请。”
唐鹤原收回视线,眸色深深,举杯与之相碰,嗓音清冷,“请。”
朝臣们纷纷效仿,笑着与周围人寒暄。
一时之间,殿内又热闹起来,若非宫人正在收拾那一片狼藉,恍惚间好似那一场闹剧从未出现。
朝臣谈笑自若,心里想的什么,便无人知晓了。
“呵。”
舒裳晩冷冷一笑,端起酒盏,慢悠悠喝完一整杯酒。她看着舒誉泰然自若落座,眉眼平静,
视线一转,从在场舒家人身上一一睃巡而过,眼神越发冷漠,嘴角勾起嘲讽笑意。
云镜纱也给自己倒了杯,清亮酒水中映着一双秋水般的眼眸。
那双眼睛轻轻一弯,笑意溢满眸底,似有碎星蔓延。
……
虽有波折,但宫宴后半段好歹是安安稳稳地过去了。
孟桓启神色不变,似乎舒怀与杜兴才的争执对他并无影响。
云镜纱让芳音给高德容留了话,先行回了玉华宫。
卸下钗环后,她沐浴完穿上早就准备好的衣裙,安静坐在铜镜前。
镜中女子乌发拂肩,秀眉琼鼻,无一不美。
素手轻轻从眉尾往下,落在唇角。
她虽非出身大富之家,士族勋贵,但爹爹和外祖父都是读书人,厚着脸皮能说一句书香世家。
可家破人亡之后,她流落异乡。除了琴棋书画,医理毒药,还要学各种勾人手段。
虽无娼。妓之名,却做妓子之实。
唯一不同的是,她勾的,是这全天下最尊贵的人。
也不知爹娘在天之灵,可会骂她不知廉耻。
或许会吧。
可就算爹娘骂她,她也得做。
素手下滑,落在小腹。
云镜纱缓缓垂眼。
她要一个皇子。
倘若太后病逝,陛下不幸罹难,她的孩子将是帝位唯一的人选。
她必须与陛下圆房,早些怀上皇嗣。
长睫抬起,云镜纱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眼一弯。
灯光映在她眼中,像是辉火,又像是泪光。
……
夜幕降临,琉璃宫灯燃着光,拉长墙上人影。
孟桓启正往玉华宫走。
他对今日之事很是平静,毕竟不管舒家做什么,他都不意外。
与其去想舒家,不如想她会送他什么生辰礼。
她胆子小,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宴席上的事吓到。
脚步越发匆忙,与此同时,另一道脚步声朝他靠近。
“陛下。”
孟桓启站定,“何事。”
听着陛下不耐的语气,来人背脊骨一麻,硬着头皮道:“属下有事禀报。”
顿了顿,他补充,“关于云婕妤的。”
孟桓启拧眉,“说。”
那人清了清嗓子,三两句说完便垂着头,不敢去看陛下的脸色。
夜色浓重,提着灯小跑追来的高德容气喘吁吁停下,见陛下僵立不动,疑惑不已,“陛下怎么停在这儿,不去玉华宫了?”
不知听到哪句,孟桓启猛地转身,大步离去。
高德容更懵,“陛下?”
真不去了?婕妤娘娘还等着呢。
眼见着孟桓启走远,高德容顾不上其他,急忙追上去。
他一路跑回明熙殿,正要进殿,视线往上瞥见一道身影,硬生生停下。
明月高悬,繁星如河,天地寂静。
孟桓启坐在屋顶,长腿一屈一伸,仰头灌了口酒。
与她重逢以来的所有画面一一涌入脑海。
他以为她忘了所有,只愿她余生无忧无恨,所有痛苦仇恨,他抗了便是。
可原来,她什么都记得。
唯独忘了他。
第51章
“娘娘,都这么晚了,陛下应当不会来了,您早些歇着吧。”
芳音低声劝道。
云镜纱端坐镜前,一双秀眉紧紧拧着,心头坠然。
她往窗外看去,嗓音很轻,“陛下分明答应要来的,为何失约?”
芳音:“或许是临时遇见了要事?”
说不通。
明知今日是陛下生辰,大臣们都喝醉回府去了,能有什么要事?
不知为何,云镜纱有些不安。
丰熙领着宫人端了铜盆进来,“娘娘可要洗漱?”
云镜纱有些丧气地捏着眉心。
她都做好了准备,可他人却不来了,心中难免失望。
或许,还有些委屈。
说好要来的人失了约,也不差人来传个话,让她白白等了这么久。
抿了抿唇,云镜纱忽略心中涌起的酸涩,起身道:“好。”
敛去眸底复杂神色,丰熙快步上前。
洗漱完躺在床上,云镜纱却没什么睡意,睁眼瞧着在昏暗灯光中显得暗沉的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