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阿姐(60)
宁梓谦不说话,沉默了下来。
曾经他是一只知玩乐的纨绔子弟,在一次被赌场设计,围他至巷子墙角时,是沈遥出现,提着一把利剑,剑未出鞘便将四五个壮汉打跑,将他救下。
他记得那日墙上爬了一整片的凌霄花,带着艳丽的红盛开正旺,拼命汲取阳光,疯狂生长。
而面前出现的姑娘一身红衣,眉眼清丽。
也是那一次,他对沈遥一见钟情,他人生中,第一次知晓何为心动。
小姑娘本到了及笄之年,却为她那道貌岸然的弟弟拒了宁家求亲,生生把自己拖成老姑娘。
是沈遥告诉他,她喜欢读书人,虽他也知自己脑子不灵光,可为了她,他终是考上同进士出身,获封一个校书郎的轻松小官职。
他人生没有太大的抱负与追求,只想要娶心爱女子,与其白头到老。
本已到迎亲,只差临门一脚,却偏偏所有努力,在权力面前皆化为泡影。
阿栗见他不说话,也劝不动他,只得摇头离开。
公子自以为靠绝食能逼迫家主放他,殊不知,他每日盘中偷吃两个鸡翅,即便再重新悄悄将剩下的摆盘回去,稍微有点儿眼力见儿的人都看得出问题。
也就公子这傻小子还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这脑子,家主不看着,绝对会害惨宁家。
待夜深人静后,宁梓谦坐不住了,几日绝食都未能换来父亲心软,可见并无甚用,一切只得靠自己。
他听着外面家丁动静,见时机已到,便往后窗而去,将这些时日用匕首切割的最后一根木条取下,空出的位置大小将好适合他体型。
一番麻利动作,他翻窗而出,寻来梯子爬上墙头,逃出宁府,一身狼狈地往葫芦镇而去。
……
沈遥没想到在葫芦镇又见到了宁梓谦。
时府内院寝室中。
她垂眸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面容姣好,皮肤细嫩,乌发如云,她对自己外貌是极为自信的。
夫君走后的几天,她照样吃吃喝喝,可一周过后不见人回,她还是隐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难道她过分了么?
可她想要的,好像仅仅也只是一个解释而已。
夫君有家不回,莫非是真的生气了?
端午那天夜里,她确实喝醉了,最开始也睡了过去。
可夫君不知,她其实醉得快,醒得更快。
当夫君靠近她,气息喷到她脸上时,她便清醒过来。当时她闭着眼睛,以为夫君只是看看她。
却没想到,他竟隔了条巾帕,吻上她。
夫君的唇又软又热,她当下就起了欲,看他吻的如此青涩又小心翼翼,她亦是惊讶万分。
整个人又呆又麻,后来回神时,夫君已然起身,没发现她通红的耳根子。
最后为了避免尴尬,她在半醉下继续装醉,彻底闭上眼睛睡过去。
那夜之前,她因着梨花一事,思索着夫君欺骗自己的目的,甚至也想过,待寻到真相后,要不直接离开时府,离开葫芦镇,去扬州寻义父义母得了。
可那夜的吻,让她心如鹿撞,即便知晓自己喝醉了,也没能真正睡着。
直到第二日头疼得紧,困得不行才终于睡去。
在床上辗转反侧时,她也曾想过,夫君平日对自己的好,一点一滴她都看在眼中,不至于害她。
可是,他真的在乎她吗?
若是真的,又怎会一走了之这么久的时日。
要不,梨花一事,就这么算了?
心不在焉多日,沈遥有意无意朝着锦书打探夫君消息,却都杳无音讯。
后来过了一个月,沈遥放弃了,每日该做什么做什么,尝试着彻底将他抛至一旁。
沈遥有一段时日没有理会锦书,可后来发现锦书私下仍在用心伺候自己,还把手弄得全是伤,也不敢出现在她面前,终究还是心软。
罢了。
毕竟只是一个下人,主子要求的事情,身为奴婢的哪儿有选择。
锦书如今每日想方设法讨好沈遥,表忠心。
见她除了对着院中的广玉兰发呆,就是逗逗小橘,再无其他。
恰巧这日天朗气清,便主动提议陪着她出街逛逛。
沈遥带着锦书去了那日的小酒馆,行至桥边,一阵风过,柳絮飘零,迷了她眼。
她忽然忆起端午那夜,清亮的月色,美妙的童声,还有那个小心翼翼的吻。
原本他们坐过的地方坐着另一个人,是每日到柳树下练功的赵大爷,正在小酌白酒。
见到沈遥后笑着挥手,朝她打招呼:“哟,时夫人,又见面了。今儿天好,可来喝点儿小酒?”
葫芦镇小,沈遥却和镇上的人都不熟络,似有隔阂,大家几乎不会与她主动说话,除了曾经的叶家姐妹。
却没想到,唯一的,还称不上朋友的人也离开此地。
她的生活中没有交际,不敢离开镇子,没有经济来源。所依赖的,只有夫君一人。
她曾和锦书聊过,可锦书告诉她:“这世道除了妓子与奴仆,哪儿有女子出门抛头露面的。姑爷把所有的都给夫人了,若夫人还整日想着往外交际,虽姑爷不提,可到底遭外人耻笑。”
“姑爷满心满眼都是夫人,也是担忧夫人单纯易被人骗,安心待在家中便是。”
沈遥那时沉默良久,
自此后没再提起过类似的事儿。
而葫芦镇中,赵大爷竟是唯一经常在河边偶遇,会朝她打招呼,随意聊几句的人。此人一把年纪,看上去七、八十,已是极为长寿,听闻曾是一教书先生。
她笑笑,落座至赵大爷对面,锦书站至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