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阿姐(96)
不对,以他对宋禾的了解,这位享受玩弄人心的兄长,不会直接将真相告知沈遥。
可是有一点,宋禾成功了。
他的心被拨动了起来,即便知晓不能轻易听信此人的鬼话,可心底深处如水潭中投入的石子,波纹的起伏,并非他能控制。
宋衍恼怒,正想上前抓起宋禾时,这人倏然诡异地笑起来,“宋衍,没这么容易结束。我与你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你的软肋太多了。”
宋衍脚步一滞,忽生出不详预感,宋禾话音刚落,不知他按了什么机关,顷刻间,甬道中所有的烛火同时熄灭。
整个密室黑暗一片,没有一丝光线。
也是在这一瞬间,宋衍呼吸乱了起来,一股窒息在海水中的痛感从肺扩张到脑袋,黑暗之中,仿佛无人之地,又仿佛鬼魅四处纠缠,将他胸膛的肋骨抽出,挖开肺部,又掘出心脏,狠狠抛至空中,摔在肮脏冰冷的泥地上。
而他只能任由着冷风吹过空洞的身子,站在远处,旁观着自己沾了泥巴,跳动逐渐微弱下去的心脏。
宋禾大喊一声:“杀了他!”
很快,身后两个死士朝着宋衍冲了上去。
而密道为宋禾所建造,自是熟悉得很,他趁机摸黑打开另一密道,逃之夭夭。
宋衍极力克制着内心深处无法磨灭的恐惧,听到死士朝自己袭来的声音,只能抽出长剑,凭着直觉冲上去。
“噌——”
甬道中回声响彻,他根据声音方向,感受到一支利剑朝着自己攻来,他侧身堪堪躲过,死士的剑在墙壁上划处尖锐的声响,甚至摩擦出点点火花。
宋衍脑海中迅速具象化死士的动作,找出破绽后一击便刺入对方胸膛。
然而,也是同一时间,他便被一死士一脚踹在胸膛前,翻倒在地。在死士第二剑劈来时,他通过直觉翻身,举剑回挡一
下,脚底却一阵断裂的剧痛传来。
他尽可能忽视钻心的疼痛,从声响中判断出对方位置后,又鲤鱼打挺起身,冲上前犀利一劈。瞬间,甬道里浓烈的血腥味四处弥散,最后一倒地声响起后,一切归于平静。
宋衍额头不断冒出冷汗,瘫坐回地上,手中剑也放开。他试图重新将其捡起,却双手颤抖无力,几次失败,连站立都难以做到。
对黑暗的恐惧再也无法克制,两个死士身上的血腥,与流淌在地上的浓稠血液漫过他身下。
他脑海中浮现出了儿时那副画面,那个狭窄的柴房中,小白猫沾满血的尸体,漂亮的眼珠子滚落在角落。
唯一的光来自门缝,其中那四处飘荡的灰尘,在那一瞬间格外呛人。
随着夕阳落下,门缝中的光也彻底消失,看不见任何。
角落是发臭的果子与污水,背后是堆满的硬邦邦的柴火,他大声叫喊着,拍打着房门,几番踉跄被柴火绊倒在地,额头重重磕了一下。
宋衍咽了咽口水,睁大眼睛蜷缩在甬道之中,耳边除了嗡鸣什么都听不到,身体的力气愈发消散,连抬手都变得困难。
“诺诺呢?”
一急切的声音从后方传来,紧接着是火光。
他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竟是举着火把冲进来的宁梓谦。
这人知晓沈遥被绑后便跟了来,说是要出一份力,他心急,便没阻止。
诺诺。
对,他得救她,救他的诺诺,他的阿姐。
她等了他那么久,一定很害怕。
宁梓谦猛地提起宋衍衣襟,让人坐直,然而宋衍却成了烂泥一般,也不知何处受了重伤,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对于宁梓谦来说,宋衍的命并不重要,这个狗贼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他在意的只沈遥一人。
宋衍头疼剧烈,无力地抬手往甬道尽头一指,手又放了下去。
宁梓谦着急救沈遥,往前跑两步后,又转过身看着躺在地上弯虾一般的宋衍,从没见过他此般脆弱的模样。
他还是又往回跑了一段距离,大喊道:“南风!皇帝在这里!”
喊完后,他便头也不回往甬道深处奔去。
反正他仁至义尽了。
宋衍看着火把往远处而去,光点在深处的一道石门前停住,很快石门打开,火光消失在了门后,四周再次黑暗一片,他这才终于晕了过去。
在昏迷前,他庆幸,虽然是宁梓谦那厮,虽然他嫉妒到想要将自己的头狠狠砸到石壁上,砸出脑浆,但至少诺诺得救了……
宋衍醒来时,躺在一张木板床上,身上的疼痛依旧在蔓延。
小屋破破烂烂,散发着一股腐败的霉味,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他还在那处关押沈遥的民宅。
南风在一旁见他醒来后,激动道:“陛下!陛下醒了!”
宋衍抬抬手,南风立刻极有眼色地上前,将人扶起,“陛下昏迷了一个时辰,属下叫人去喊了御医,怕是快到了。”
宋衍揉着发疼的眉心,摇摇头,丝毫不在意御医与自己身体,“夫人呢?救出来了?”
身旁一时安静一片,他抬起头扫视过低着头的侍卫,又停留到南风身上,心底一咯噔,“怎么不说话?夫人呢?”
南风面上满是苦恼与惊慌,“回陛下,属下赶到密室时,夫人已经消失不见了。看样子……”
“……是宁梓谦将夫人带走了。”
第39章
在收回圣旨后,又下达了新的旨意,宣判中书令及门下侍郎秋后问斩,抄没所有家产后,长安城中数日以来的狼藉终于恢复得井然有序。
原本因此案被取消的乡试,也只是延后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