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阿姐(98)
“那为何你还要回去?”宁梓谦不可置信,“你明知他骗你!”
为何还要回去?
沈遥也不知。
为何明明对生活中点点滴滴产生了怀疑,她却从不拆穿?
是她一直在掩耳盗铃。
生而为人,便是对着自己都会说谎。而这世上最可悲的事情,是连自己都无法信任。
沈遥垂眸说:“我喜欢……喜欢在葫芦镇的生活,平淡淳朴。你说的那些我都懂,可即便如此,他也是我夫君,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他对我也极好。况且,我们也已经圆房了。”
“我相信,待我回去后问他,他会告知我一切的。”
“圆房!”宁梓谦的重点被这两字彻底吸引。他目眦欲裂,猛地抓住她的手,“那个畜生逼迫你的?”
沈遥被他吓了一跳,摇头,用力将他手甩开,“无人可逼迫我。”
宁梓谦上下牙打颤,“可是,可是我才是……”
我才应该是你夫君啊。
“我除了回去,我还能去哪儿?”沈遥眼神闪烁,“我离开了时府,离开葫芦镇后,我的家在哪儿呢?”
宁梓谦:“沈遥!葫芦镇根本就是假的,根本不存在,里面那些人都是宋衍找来的戏子!那葫芦镇完全是那狗贼为你建的牢笼!”
沈遥久久无言,其实在宋禾提到“桃花源”时,她便隐隐猜到,却依然不敢相信。
“可是宁梓谦,我好像……离开了他,就无法生存下去了。”她声音很低。
宁梓谦瞪大了双眼,心底万般沉痛,对宋衍的痛恨达到顶峰。
面前的诺诺不应是这样啊。
“沈遥,不是这样的。”他上前握住她的肩膀,“你被他洗脑了,沈遥。”
他想告诉她,我才是你真正的夫君。
可想了想,他道:“沈遥,我告诉你,你有家,有归处。”
“你是大周朝的永乐长公主,你的家在长安,你身份尊贵,你平日随意穿的一件不合时宜的衣裳,打马穿街过巷,整个长安的女眷便皆争相模仿。”
“你的姨丈是河西节度使,在西北手握重兵,你的姨母是梁国夫人。诺诺,你是整个大周最尊贵的女人,你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的人生热烈似火,无所畏惧,你是照亮一切黑暗的光,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你不该自卑,不该怀疑自己。”
宁梓谦还是说了出来,他深呼吸长叹着,却也只说了这么多。
他没有办法告诉她,宋衍是皇帝,是她一手扶持,登上帝位的少年皇帝。除了宋衍对他的威胁外,他更怕的是看到沈遥难过。
因为那个人,是她曾经最信任的,一手养大的阿弟。
这场不伦,不应该成为伤害她的利器。
“永乐……长公主。”沈遥目光呆呆的,有些不可置信,却又忽然想到曾经做的那个梦。
她梦到过,“永乐”二字。
“可是,我连自己都不再相信,如何相信你口中的话?”
宁梓谦握着她的肩膀,“我带你去长安,我会让你亲眼去看。诺诺,没有人可以,也不应,骗取你的人生!”
……
宋衍带着侍卫在城外东边寻了一整日,却连一丝线索都未找到。
到了夜晚,才终于撑不住打道回宫。
太医令领着一群太医大张旗鼓入殿内,在给他身上换过药后,无奈道:“陛下此次伤得不轻,应卧床休息才是,这一整日马背上奔袭,如今伤势是更严重了。”
宋衍闭着眼睛,无所谓道:“你做好该做的便是。”
“是,陛下。”太医令擦了擦额头冷汗。
这治病,三分靠医,七分靠病人。面前的人是他遇到最不听话的病人,可这病人的身份又是他最惹不起的。
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他只好又与胡生交代了些饮食清淡之类的注意事项。
离开时,宋衍还闭着眼假寐,太医令又看了一眼他的脚,绑着绷带的地方又开始渗血。明明最开始只是骨裂而已,他是真不理解面前这位陛下的想法。
太医令摇着头,又带着一群太医鱼贯而出。
宋衍今夜好不容易睡着,半夜忽然又惊醒过来,侧头一看,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空旷的龙床上,而沈遥不在。
殿内依旧灯火葳蕤,他伸出手在空中抓了抓,却没有他真正的光。
宋衍睡不着了,也只能起身,忍着身体的不适与疼痛坐到案边,打开一只盒子,从里面拿出一节米白色,不知何材质的物体开始打磨起来。
他已经磨了几日,将这节物体与一节羊脂玉黏合一起,玉的顶端是两朵雕刻好的梨花。
晨光熹微时,他终于完成了手中的作品。
一支梨花簪。
他在阳光下转动着手中的簪子,羊脂玉与下方的米白被完美的融合一处,相得益彰,泛着细碎的光芒。
他漆黑的瞳孔在这一瞬间变得透亮无比,指尖激动到发颤。
曾经,他曾想过让诺诺吃下他身体的一部分,与她骨血相融。可后来,他换了主意,直到这次意外受伤,激起了他灵感。
很快便是诺诺生辰,他会在那之前将她找回来,将这支亲手做的簪子送给她。
他是属于诺诺的。
……
宁梓谦知晓如今整个长安都在寻他和沈遥,可他依然选择带她入了城。
此行他给自己做了一些装扮,鼻子下方黏了一假胡子,又点上几颗痣,而沈遥则是女扮男装。
沈遥入了城后慢悠悠走着,反倒是宁梓谦心虚,总是贼眉鼠眼四处扫视。
她不解地拍了一下他的背,“你干嘛?怎这么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