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垃(8)CP
“唐。”
“冰糖葫芦的糖?”
“不要‘米’的唐。”
陈未平说:“你姓唐,他姓章,他怎么就是你哥了?”
章言礼的爸爸欠了陈未平的钱,后来章言礼的爸爸跑了。陈未平自己媳妇儿在医院里动手术,因为缺那十万块钱,最后无奈放弃治疗。章言礼的爸爸跑了后,他的妈妈因为抑郁,紫.砂了。
这是章卉阿姨告诉我的。我知道后,决定要对哥哥更好一点。他有一点惨,比我还要惨。
陈未平搜了五百块钱走。章言礼从地板上坐起来,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我站着去抱他:“哥哥哭吧哭吧不是罪,我不笑话你。”
章言礼后来送我回去。在我家门口,章言礼对我说:“别叫我哥了,我很坏的,以后在路上见到我,就当不认识我懂不懂?”
我摇摇头,抱了章言礼一下,然后转身就上楼。在二楼的楼梯上,我转过头去看他。他朝我挥挥手,我也朝他挥挥手。哥哥,明天一定要再见到你呐。
姥爷在客厅,一边吃炸鱼,一边看深夜的美女走秀节目。
他问我:“跟谁出去玩了?”
我爬上桌子,去抢他的炸鱼吃:“跟苟全,去网吧了。”
“胡说!人家苟全下午四点就在家里照顾妹妹了。”姥爷抡起拖鞋来打我。
我抱着脑袋躲:“跟我哥出去了,他带我去吃好吃的了。你别打我。”
我端着炸鱼跑,边跑边吃。姥爷骂骂咧咧地说,让我不准和章言礼玩。
我打了个嗝,没刷牙就爬上床。梦里都是炸鱼的香气。等文艺汇演那天,我就邀请哥哥来看我表演,我是蘑菇1号,哥哥肯定能够看到我。
然而,章言礼离开了一个多月,成功地错过了我们的文艺汇演。我一边哭,一边在台上扮演蘑菇1号。菜菜穿着白裙子唱歌。我穿着厚厚的黑色裤子,脑袋上顶着个蘑菇头,坐在地上哭。
苟全拉着我回教室后,和我说:“唐小西你也太丢脸了吧。”
我说:“哥哥没有来看我表演,我昨天去他家找他,他不在家。在青青网吧也找不到他。”
暑假来临前,期末考试那天,下起了倾盆大雨。整座城市被大雨笼罩。我考完试出来,撑着一把小黄鸭子伞。茉莉花香从女人手腕上的茉莉花手串传来。我和卖花的老太太讲价,被她从三块钱一串,讲价到五块钱一串。
数学在生活中,似乎完全不顶用。我讲不赢她,气得脸红脖子粗,于是塞给她五块钱假币和三块钱硬币。
她乐得合不拢嘴,给了我最小的一根茉莉花手串。
我要了大一点儿的:“我给我哥买的,给大的。”
我转头就听她和别人说,遇到个不会算数的傻小孩儿了。我急切地跑上公交车,怕她发现假钱。
站在人群中。窗外的景色变得很快,像一张巨大的连环画插画。拥挤的人们像是蚂蚁一样,低着头,朝着各自的方向,躲避着雨水,忙忙碌碌。
章言礼在家里。我爬上楼,手心被茉莉花手串洇得全是香气。
章言礼和黄毛在房子里。他们在争吵。我听不懂他们在吵什么,黄毛去抓章言礼的手,他从章言礼的身后抱住他:“别跟别人说,尤其是我爸。”
章言礼答应了。他们两个人身上都乱糟糟的,衣裳像是被揉得皱巴巴的报纸,怎么抻也抻不平整。黄毛问他:“章言礼,我们还能做朋友对不对?”
这一次,章言礼没有回答他。
我打了个喷嚏。他们分开来。
章言礼拉开门,我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塑料凳子上,塑料凳晃了一下,稳住了。黄毛问:“你又长胖了是不是?”
我摆摆手,很斯文地说:“微胖微胖。”
我确实算是微胖,只是脸看起来有点胖,其实身上没多少肉,至少黄毛一只手臂就可以把我夹着走。
我拿出茉莉花手串,很灵活地躲过了章言礼拒绝我的手,将手串戴在他的右手上。
黄毛笑着说:“你把你哥当娃娃打扮了是不是?”
我诶一声。章言礼说:“你还敢诶?我说过什么?不准来找我,不准来找我,你怎么就讲不听了?”
章卉阿姨上来了。她给章言礼报了一所职业技术学校,打算让章言礼去读。黄毛和章卉打了声招呼,他拿起自己的车钥匙,临走前看了章言礼一眼。
章言礼没看他,而是在抢我手里的零食。
“你又吃?本来就跟胖蘑菇一样了,怎么还吃?”章言礼把我手里的一根葱零食抢走,我从书包里又拿出一包跳跳糖,章言礼又拿走,我又从书包里拿出两枚金币巧克力。
我主动把巧克力给他:“吃吧,哥哥你瘦,多吃点。”
章卉把她的小包放在桌子上,她笑着说:“小西,你真的得少吃一点,这样对身体好。”
我不服气地说:“我只是微胖,微微胖。”
章卉阿姨弯腰来捏我的脸:“诶呀,是微微胖,这小脸蛋真好捏。”
我给章卉阿姨和哥哥表演《采蘑菇的小姑娘》,我一边唱歌,一边扮演蘑菇被采走。章卉阿姨笑得眼睛都弯了。
“我是蘑菇1号,蘑菇里的男主角!”我双手叉腰,特别自豪地说。
章言礼在旁边补充:“就你这体型,上台也当不了蘑菇2号啊,谁不希望吃胖蘑菇?”
暑假,雨一直下个没完没了。某天,我去青青网吧,有人在网吧里说,邹乐乐喜欢男人。我听到黄毛的名字,转过头。他们已经在聊别的话题。
那年夏天,城里最后一座公用电话亭被拆掉。像是城市钉子一样的建筑,消失得比一阵风还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