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可以(137)
柳章揭她的短,不留余地,道:“我在旁边全写了批注。”
江落又嘟囔道:“字太多了,太催眠了。”
她惯会找借口,听得柳章一阵火大。总有诸多理由,她自己是清白无辜的。柳章忙得没时间盯着她,傅溶又出门了。她那自制力跟喂了狗一样。柳章骂道:“懒怠无度,荒废光阴。偷奸耍滑,不思进取。”他冷着脸,撂下警告,“待我忙完这阵子,再揭你的皮。”
江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众师兄们装聋作哑,也不敢劝,各各轻手轻脚,生怕疏忽大意,战火烧到他们身上来。师叔脾气不好这点他们早有耳闻,无缘亲眼得见。江落一个娇气些的姑娘家,面皮薄,怕苦怕累那是正常的。柳章当着这么人的面说她,还把话说得那么重。
若是气性大些,恐怕当场就哭了。
师兄弟们心里暗自同情,溪亭悄悄看了江落一眼。江落气得满脸通红,直瞪着柳章,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她咬着下唇一脸负气,像只气鼓了的河豚。
柳章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道:“还站这做什么,挨骂没挨够,等着我夸你?”
江落赌气道:“师父想骂,就骂个够好了!”
柳章道:“站到窗户边去,懒得看见你。”
江落攥着两只拳头,转过身,气得同手同脚走到窗户下。她开始罚站,并对竹屋内每个人怒目而视。大家忙忙碌碌,都不敢跟她对上视线,怕她咬人。柳章全然当她不存在。直到图纸初步拼凑完毕,夕阳落下。一副完整图纸摆放在柳章桌前,汇聚着所有人的心血。
林师兄问道:“师叔,您看看,还有哪不对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大方向是对的。
柳章点点头,目光落在图纸上,道:“你们去吃晚饭,晚上不用过来了,我自己看。”
林师兄如释重负道:“是,师叔。”
师兄弟们陆续离去,竹屋空了下来。楚王府点起蜡烛。柳章细细对照图纸,审核细枝末节,他按图索骥,不知不觉忘了时辰。赤练进来问是否要传晚膳,柳章让他们自己吃。赤练只得出去。柳章秉烛移动位置,忽见地上影子,蜷缩成团。
他顺着影子望向窗户下,江落站在那,抠窗户缝支出来木刺。
她站了整整一天,不吃不喝。
柳章并没有罚她,是她自己犟,要较劲,难为自己的腿。柳章专治犟种,软硬不吃。她要站就把腿站断好了。柳章的目光从她执拗的身影上掠过,回到图纸上。
竹屋光影如水,窗外响起几声秋蝉沙哑的叫声。秋霜寒意渐起,夜是凉的。柳章再看向江落时,她已站累了,蹲在墙角,抠地砖缝。那双没用的爪子真应该砍了,没一刻守消停的,哪家小姐哪家女宿整日扣扣摸摸,手脚不安分。
柳章看她就来气,哪哪也不顺眼。都秋天了还穿着夏季的轻薄襦裙,也不怕冻出毛病。江落抱着膝盖,打了个喷嚏。她揉一揉鼻子。
柳章忽然开口道:“冷热都感觉不到吗?穿的都是些什么。”
江落都没反应过他在跟自己说话,抬起头,发现大家都走了,屋子里只有她和柳章两个人。这话只能是对她说的。江落不知道自己的衣裳又怎么碍他的眼了,觉得柳章故意挑刺找茬,就是找她的毛病。
她听着不舒服,故意顶嘴:“虫子哪知道穿什么衣服,依我们的习性,倒是不穿衣裳最舒坦。”
柳章冷笑道:“索性床也不要,挖个洞冬眠算了。”
江落道:“我正有此意呢!”
说着,又是一个大喷嚏。
依柳章的脾气,顶撞师父,目无尊长,直接得来上三五十个板子。然而江落不怕疼,又是个厚颜无耻。说她一句,有十句等着回。骂她不仅不能起到训诫作用,反倒容易把自个气得脑梗。柳章是倒了十八代血霉摊上这么个徒弟。
柳章扔了一件外袍给她,道:“还不穿上。”
刀子嘴,豆腐心。
江落抓着衣裳,上面有柳章的味道,非常好闻。看在这件衣服的面子上,她想顶嘴的冲动生生压下。她把自己裹起来,身体暖和了不少,不打喷嚏了。她站起来活动酸麻双腿,在原地小步跺脚。柳章还以为她要偷袭自己。
江落只是蹦跶了几下。
柳章看不惯她这举止无度的跳脱模样,道:“回你房间去蹦。”
江落是想走的,走到一半,她又回过头:“师父不好奇,我这几日去哪了吗?”
柳章道:“满身妖气,谁知道你去哪里鬼混。”
江落嗅了嗅自己的肩膀,并没有闻出什么特别妖气。柳章鼻子怎么这么灵。
“我跟妖精待在一起,自然沾惹妖气。”
“你去哪了?”柳章问道。
“蝶楼,”江落走到他面前,道:“师父听过这个地方吗?”
柳章久居长安,怎么会没听说过蝶楼。
蝶楼名声不佳,是为饲养蝶奴,供人娱乐玩弄。
“谁让你去那种地方?”
“蝴蝶是虫子,我也是虫子。”江落反问道:“我们不能做朋友吗?”
蝶奴是种畸形产物,既不像人,也不像妖。跟他们待在为伍,耳濡目染,恐怕会生出诸多乱七八糟的念头,江落心性不坚,容易被带偏。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柳章自然不希望江落跑到染缸里去打滚,道:“你以后别再去了。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江落反问道:“师父去过吗?”
柳章道:“没有。”
江落道:“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