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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可以(256)

作者: 江挽灯 阅读记录

如今竟然说忘了。

江落解释道:“傅溶的味道和师父很像,储藏在同一个地方。不过很容易被师父覆盖。很奇怪,在傅溶那,我时常想起师父。但有师父在,我便想不起傅溶的味道。”

柳章心想,胡说八道,鬼话连篇。

他和傅溶哪里像了?

再一想,发觉自己已经被江落带到坑里。不由得气闷,他心里烦得很,后悔说了这些有的没的。他一点都不关心她喜欢什么味道不喜欢什么味道。柳章在床上滚了一圈,远离江落,把被子卷起来团团裹住。像个蝉蛹似的贴着墙,背对江落睡觉。

江落孤零零地躺在远处,身侧落空,空气冰凉,道:“师父,我冷。”

柳章没好气道:“冷死活该。”

第124章 证婚“兰山为证,花海为聘。”……

万年老树藤上。血红色的小果子挂满枝头,密密麻麻,随风摆动,像是上千颗大小不同的小心脏。长生果品相诱人,唯独江落不能食。

她不听劝告吃过一颗,意外入了魔障,在梦魇中重复烈火焚烧血枯身亡的惨痛,醒来后恍然如隔世,浑身冷汗。黄昏下,她独卧沙土中,冷风潇潇。

老树藤的触须穿透她后背,拆下一根肋骨,说道:“汝食吾果,吾食汝骨。”

江落缺失的地方很快长出了一根新的骨头。她修复能力强大,断骨可再生。老树藤把她的骨头挂在枝头醒目位置当作摆设。长生果或被鸟雀所食,或坠入泥土腐烂,或悬于枝头风干。天生地长的滋补佳品,于她而言却是一大害。

江落问道:“你的果子鸟吃得蚂蚁吃得,为何偏偏我吃不得?”

老树藤道:“飞禽走兽,俱在六界轮回之中,万事万物同气连枝。我吃他们或者他们吃我,都是循环,无进益损害一说。而你等邪物不同。”

江落奇怪道:“有何不同?”

老树藤道:“你等吞噬天地万物灵气,只进不出,害天道失衡。故而食一果,还一骨。方为均衡。”

小气鬼。江落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她富有南荒,怎会在意几颗小果子。后来没再吃,不是怕被拆骨,而是对那个不明由来的噩梦隐隐心存忌惮。她那时还不知晓痛的滋味,在梦里却体会到肝肠寸断之感。谁人教会她痛,又害她痛成那样呢?

佛门中有因果、业果一说,江落不学无术,未曾听闻。老树藤打禅机她一概听不懂,当作唠唠叨叨的耳旁风。同傅溶去长安那日,她为保南荒安宁无事,于树下剖丹。众妖跪拜劝阻,求大王三思,说“根离土则枯,鱼脱水则死”。

唯有老树藤支持她。老树藤跨越轮回勘破玄机,说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先有因,后生果。你吃了业果,该去人间寻自己的因。”

江落游历长安,并未找到老树藤口中的“因”。倒是平白无故多得了个师父。

回到南荒后,同起同卧,快活似神仙。她终日得趣,难免有一缺憾。人间话本写到最后,金童玉女结亲交好。她与柳章欢合,却没有礼成。她留了心,寻一吉日,将宝贝师父拐到了老树藤面前,求它做媒。

柳章曾说,人族婚配讲究三书六聘。

老树藤寿与天齐,已具仙体,想来做他们的证婚人是够格的。

老树藤庞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山,沟壑纵横数十里,脚下根须深入石岩,上接苍穹。碧落茫茫,栖鸟无数,谷内兰花蜿蜒成溪。

当年傅溶于川上窥见此景,以为误入仙境。他福至心灵,为捡到的小妖取名为“江落”。

故事自此开始,最后回到此处。

柳章站在傅溶站过的同一处位置,心头被什么击中。宏大的宿命以不可抗衡的方式降临。无论是他,还是傅溶,都是成全她宿命轮回的契机。某种力量引领他走到这里。

江落投石入湖,浩大涟漪蔓延山谷,万鸟惊飞,蝶灵振翅。满山花苞绽放。他们二人站在一方黝黑岩石上,身后奔流川海响起巨大的波涛声。

江落道:“兰山为证,花海为聘。”

她的声音盖过了波涛,在谷中回荡,也在柳章胸膛中回荡撞击。柳章下意识退了半步,魂摇神颤。风将他推向她。花轻语,虫低鸣,都在怂恿。他口中的“不”字生生堵在喉咙里。江落轻轻抱住他,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说道:“师父。”

柳章眼神迷蒙失神。

江落道:“说愿意。”

柳章张了张嘴,吐出两个字,“愿意。”

礼成,风平浪静,草结下了它的种子。无声春夜倦鸟归巢,只为见证这段天赐良缘。

泉水滴入深渊中万年死水。

涟漪一圈一圈荡开,模糊了记忆。他什么都看不见了。脑海中的滴水声变成了冒泡声。似乎开水煮沸,闷在锅底,如雷如涛。谁点燃了柴火。扭曲画面逐渐成形。

许多年前,不知名的村落,饥饿的小男孩挖到枚蛋。他将碗大的白蛋投入锅中,捡柴烧水,水沸,蛋煮不熟。埋到炭火下烘烤半日,依旧毫无变化。男孩用木棍戳了半天,白蛋坚硬如石,难以下嘴。他失望透顶。当做无用之物,扔下了山崖。

这枚白蛋掉入谷底,破了壳。

里头钻出一个小小生灵。她生得胖乎乎,呆头呆脑。好奇地探出脑袋和触须,感知这人世间。食露水啃草根,裁剪草叶搭窝,躲避风霜雨雪。

两个月大的时候,她尝试爬树。风总会将她吹偏离原始轨迹。还有壁虎追杀。她跌跌撞撞,耗费半个月时间,才爬到树尖上,看清自己生存的这方家园。原来只是树冠遮盖的一小块土地。太小了,比起偌大森林广阔天地,她的世界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