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我可以(272)
谢秋泓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他风轻云淡,岿然自若,一如当年。
仿佛天崩地裂也不足以撼动他的决心。
谢秋泓心中震动,道:“殿下找我借兵,是想北上?”
柳章道:“先去东南。”
这么说来,是打算联合太子,共抗秦家大军。
谢秋泓思索片刻,他自然是支持柳章的,道:“一千兵马够吗?”
柳章已然盘算周全,此来,一锤定音,道:“够了。”
“薛凛修书于我,要我调三万兵马援助。”谢秋泓迟疑道:“他下的是调令,盖了太子玉印,说是太子的意思。我若不尊便是抗旨。”
柳章道:“太子在我这里。”
谢秋泓惊道:“什么!”
这正好印证了幕僚王思的说法,太子根本不在东南。薛凛假传太子旨意,想必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别无他法,只能求助于谢秋泓。谢秋泓正为此事犯难。如果不救,坐视太子嫡系被围死去,恐怕他日无力回天。就算他不投靠新朝也相当于是新朝的走狗了。
可要救吧,他手里一共才五万兵马。
拨了三万走,还剩两万守阳州。风险太大。
柳章早有预料,给谢秋泓吃了颗定心丸,道:“西南绝不能乱,你的主力必须守在阳州。这也是太子的意思。薛凛那边我们自有对策。”
谢秋泓看了他一眼,道:“殿下的意思是……”
柳章道:“只需一千兵马,送我与太子赶赴东南。其他的你不用考虑。”
他们要去前线,单枪匹马支援薛凛,以保证西南无虞。谢秋泓心情复杂。如此一来,他的两难局面迎刃而解。既不用担心落得背主骂名,稳住了民意。又能把力量部署在防备妖族上面,比起三万兵马,一千兵马自然不足为虑。
“殿下带走一万,给我留四万,我也能守住。”
“不用那么多,”柳章道:“带太多人会走漏消息。”
“殿下想什么时候出发?”
“越快越好。”柳章道。
“行,”谢秋泓豁然起身,事不宜迟,道:“我立即安排。”
谢秋泓办事妥当,抽调一千精锐,护送太子与柳章。一千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赴东南。旧友匆促重逢既分别。翌日天未亮,谢秋泓亲自骑马送柳章出城,在河边见到了太子柳钟。君臣会晤,太子问道:“谢卿承诺为大梁守南门,盟约可还作数?”
谢秋泓行三跪九叩之礼,俯首道:“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太子奉上绶带。
谢秋泓双手接过,高举过头顶,再拜。
天蒙蒙亮,林中长河蜿蜒。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
第132章 破裂是她丢掉了师父。
行军须得掩人耳目,避开官道,往深山老林里钻。条件艰苦,毒蛇众多。
柳钟终于回到了故土,比起精神上的重担,赶路受的这些皮肉苦几乎不算什么。有一千人马护卫他们的安全,只要与薛凛汇合,他便能名正言顺登基即位,重新开辟一番新天地。从此摆脱了受制于人的废物生涯,掌握自己的命运。
赶路途中,柳钟逐渐找回自信。他必须尽快成长为皇帝,肩负一国之君的责任,好减轻皇叔的负担。柳章谋划战局剖析利弊,像个完人,永远不会累。无论面对任何事他的情绪都没有什么起伏。回到人间后,他变得很冷静。
也不能说以前的皇叔不冷静。
他在南荒时,更有活人气息。会跟妖王吵架、辩驳,会不耐烦。吵完架明显能看出情绪萎靡。听说修道之人并无太多口腹之欲。可妖王喂的,他都吃了。
夜深人静,河面起了薄雾。
柳章坐在岸边石头上,手里握着半颗红宝石。这颗宝石只有拇指大小。光泽动人。可惜裂掉了,剩下半截布满裂缝。
妖王扣留他们这么久,终于放走。柳章究竟付出了什么代价,柳钟无从得知,也永远不会问。那段时日对他们来说是屈辱的,谁也别提,随着时间流逝淡忘。柳钟暗想,他将给皇叔史无前例的殊荣和待遇,以报答低谷时期的救扶之恩。
别去揭开伤疤,让它日复一日,慢慢愈合。
柳钟悄悄合上了帐篷的缝隙,收回窥探的目光。
河岸边,柳章仍坐在石头上。他原本打算,等雾再大一些,便将宝石掷入河中。这东西留着也无用。可雾渐渐大了,他却没舍得扔,只是松开手。叮咚一声,眼睁睁看着宝石掉在石头下的浅水滩中。亮色璀璨夺目,闪烁着,被流水冲刷。蠢蠢欲动,好几
次差点被冲走。
柳章又伸手把它从水里捡起来。
长安失守,楚王府想必被砸光了,他和江落东西都不会被留下。如果这一次算是真正的诀别。那么她留给他的东西,就只有这块宝石了。
或许还有腹中那个不知道能否保住的孩子。
江落临别前信誓旦旦,说她不要孩子也不要师父。
柳章知道,她口中说的,和心里想的,未必是一回事。江落懵懂无知,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知道令她高兴愉快的,便是好的,令她痛苦难受,便是坏的。她没有良知和道德,能将他人的生死置之度外。
可当柳章的性命也被摆上祭台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如此恐惧。
她从未经历过这种抉择,表现出极端的暴怒。她像个既要且要的孩童,当一切崩盘,撒泼打滚都无济于事,便转而攻击他人。柳章被她的话伤得体无完肤,却也明白,那不是她的错。
江落太年幼了,小小年纪便做了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