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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我可以(279)

作者: 江挽灯 阅读记录

画师道:“是,我见过的。”

秦愫来了点兴趣,问道:“这等稀罕之物,你又是在何处瞧见的?”

画师没想到陛下会问起这个,实话实说道:“我爹种了三亩田的荷塘。在田里长的,我偶然瞧见,很好看。本想摘下来,结果第二天去的时候被牛吃了。”

秦愫冷不防笑了出来。现如今世道不知怎么的,凡有个好东西,得想尽办法吹嘘来历,什么天降异石,雷击神木,凡文人骚客,更有这等清高毛病。酸文假醋,动不动女娲补天之心,屈子投江之滨。好像老老实实写点东西会死。

自从把朝臣清洗完三分之一,秦愫身边能正常说话的人越来越少了。身居高位,高处不胜寒,她有时候烦了,也想听点人话。这画师正好合她的脾性。

谁能教他在陛下面前说一段这么莫名其妙的故事呢?

牛嚼牡丹,可比风花雪月更有意趣。

秦愫道:“那便等找到合适的颜料,再上色罢。”

她漾着笑意的目光从画师脸上拂过。春风拂面,画师恭敬垂首。秦愫转身,长长的的裙摆从画架下滑过去,如流水无痕。她将目光投向了其他人的画作。刚才跟陛下说话这一会儿的功夫,画师已经觉得自己要被周围艳羡的视线扎成了筛子。

秦愫走到哪儿,哪儿的气息声便消失了,一时鸦雀无声。不知是谁失手打翻了颜料碟子,手忙脚乱。秦愫停住脚步回头望去,那人御前失仪,跪地求饶。秦愫只是看着那一地脏污。她的身影刚好站定,被角落中画架夹层中暴露出来的一点箭头所瞄准。

无人注意到杀机。

这对于刺客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蒙混入宫,等的就是这个机会。手指毫不犹豫扣动机扩。暗箭离弦,笔直射向秦愫。距离不到一丈,触之即死。毫无悬念。哪怕大内高手刺客扑上去以肉身挡箭也来不及了。秦愫难逃一死。

她对杀意浑然未觉。在杀手急剧放大的瞳孔中,那根有玄铁铸造的铁箭飞向秦愫胸口。箭头布满倒刺,淬了剧毒,确保万无一失。

然而,千钧一发,意外发生了。

在箭头触及秦愫身体的一瞬间,被黑雾生生截停。黑雾像条小蛇,从她心口钻出,咬住那根企图伤害她主人的凶器。杀手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与此同时,秦愫反应过来。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原本乖巧安分藏在她身体里的黑雾涌出来,异化成龇牙咧嘴的猛兽。它吐掉箭头,转而锁定了杀手的位置,秦愫顺着它的视线望去,发现画架发射箭矢的黑黢黢洞口,那儿藏着一架弩。

杀手原本万无一失的刺杀的计划被黑雾打破。他死死盯着秦愫的眼睛,像要看清她究竟是什么东西。后知后觉的内侍爆发一声大吼,“来人,护驾,有刺客!”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都愣在原地。秦愫与这名胆大包天的刺客对视了一眼,从他眼中看到了愤恨、不可置信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他的眼神里藏着很多东西,唯独没有惧怕。这是名不怕死的死士。

他潜入宫中,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秦愫,他没想过活着回去。

侍卫涌了进来,将大殿团团围住。杀手在劫难逃。其他画师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内侍指着他,“就是他,把他抓起来。”

侍卫上前将他拿下,按在地板上。杀手的左脸紧贴着地板,眼睛还斜看向秦愫的方向。

内侍们将秦愫挡在后头,骂道:“大胆刁民,竟敢行刺陛下!”

长刀架在杀手的脖子上,他一动不动,冷眼诘问,“身藏妖孽,为祸苍生,也配称陛下?”

内侍赶忙用布条塞住他的嘴。一顿拳打脚踢,叫他头破血流,说不出话来。周围的画师吓得跪了一地。方才诡异之景,有目共睹。他们心内忐忑。难道陛下真的如传闻中说的那样是妖魔化身吗?她身体里的黑雾是什么?竟然能挡住离弦之箭。

这一切超出了大家的想象。他们只是一群普通画师,哪里想到会碰到掉脑袋的事情。杀手不怕死,可他们亲眼目睹的陛下的秘密,还能活着走出崇明殿吗?

黑雾爬出来,顺着秦愫的手腕,爬到掌心。立起一个尖三角的脑袋。秦愫抚摸着自己饲养已久宠物。杀手的诘问一字一句落在她耳朵里。秦愫面色波澜不惊,而与她共感的宠物却渐渐暴怒,黑雾膨胀。它对着杀手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在秦愫抬眼的刹那,猛然失控,冲向杀手。在半空中化作巨蟒。一口吞下了杀手的身体。只听血肉绞碎啃啮的动静,令人牙酸。黑雾将杀手团团裹住,大快朵颐。片刻后,咀嚼声变小,黑雾散去,杀手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一块破碎白衣。

白衣染上了些许肮脏的粉色。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笼罩着大殿。满殿死寂。进食过后的黑雾重新回到了秦愫的身体里。女陛下亭亭玉立,还是那般明艳动人。利箭冲过来时她的站姿都没有丝毫改变。这可能是数月里,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刺杀。

百密一疏,还是失败了。

秦愫比他们想象中更加难对付。

目睹妖孽吃人的画师们面无人色,大气也不敢喘。仿佛下一个被吃掉的就是他们。粉色白衣震慑着在场每个人。御史大夫秦业匆匆步入大殿。他闻迅而来,径自冲向了秦愫,道:“陛下受伤了吗?”

秦愫道:“你说呢。”

秦业瞥见

地上血迹,心里头明白了原委。

他知道,世上没人伤得了秦愫。可听到消息,还是一路跑了来。现如今南边大乱。秦业命令皇城加紧巡防,并规劝秦愫不要出宫也不要宣陌生人入宫,最大程度防范意外。可秦愫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她宣画师进宫,作画解闷。严防死守,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