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牌[废土](144)
单无绮招数使尽,把末帝留在原地:“不许走!”
末帝终于回头。
他看着单无绮,毫无人类特征的眼瞳闪过一点波澜。
他道:“赫利克斯卿。”
地下空间高温高压,空气如同一只千斤重的铁砣,沉甸甸地压迫着气管和心脏,让里面的所有活物无法顺畅呼吸。
这里只有末帝、单无绮和首长三人。
但随着末帝的呼唤,第四人从阴影中出现。
那“人”残存着一半的人类脸孔,其余部分已是狰狞非人。
他留着武将的短发,一身不合时宜的华丽长袍宽松地披在他的身上,长袍之外束着一件短甲,甲面的鳞铁剥落了小半,但仍然擦拭得光可鉴人。
武将——末帝的臣子赫利克斯向主人下跪:“陛下。”
“杀了她。”末帝淡淡道。
武将应了一声,手部腕足落地成刀,向单无绮缓缓走来。
单无绮狠厉地盯着末帝,内心一瞬间充满了荒谬和愤怒。
生命诚可贵,这位末帝把他人的性命轻贱如草芥,待他施展宏图,那份宏图里又有几分人类的未来?
咔嚓!
单无绮已经失去了利爪,但她赤裸血淋的十指刺穿末帝的鳞片,用力抠进了末帝的血肉里。
末帝皱眉,武将停步。
单无绮跪坐在地上,用身体的重量拖抱住末帝:“你休想走!”
末帝呼出一个气音,他短暂地更改了主意:“赫利克斯卿,先杀另一个人。”
武将点头,手起刀落。
首长人头落地。
单无绮愣愣地盯着首长的脸。
那张脸上仍然带着生时的表情,坚定、从容、淡然,仿佛他奔赴的不是死亡,而是另一场新生。
他会复活的……对吗?
但末帝打破了单无绮的幻想:“黑胡子死透了吗?”
“是的,陛下。”武将恭敬地回答,“再狡诈的生物也无法三次骗过死神,这是他的第四次死亡。”
单无绮死死抓着末帝,一刻也不敢松手。
只有她知道,她到底花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颤抖。
末帝低头:“松开。”
待看清单无绮脸上的表情,末帝怔了一瞬,随后似乎回忆起什么,补充了一个字:“请。”
“不!”单无绮激烈地反驳。
武将动容了一瞬:“陛下……”
哗啦!
一只无形的利刃眨眼间斩断了武将的手臂。
武将捂着断臂跪下,血肉模糊的断口在几个呼吸后重新长出一只手臂,但他内心的畏惧和震荡却没有因此消散。
末帝淡淡道:“这里轮不到你开口。”
武将本就低垂的头颅变得更低了。
末帝的愤怒短暂如朝露,经过那一通暴虐的宣泄,他重新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他低头看向单无绮:“你很有趣。”
单无绮抬起头。
一双满含着浓烈情绪的蓝瞳映入末帝非人的双眼,他在里面看到了愤怒、悲伤、迷茫甚至不甘,但唯独没有畏惧。
帝国时代,末帝见过许多不畏死的男奴和女奴,他们之中不乏钢铁般的意志,但人死如灯灭,在他们的身体死去的那一刻,那卑微却璀璨的灵魂也会一同消亡。
末帝突然多了一丝怜惜。
他伸出一只手触碰单无绮的脸蛋——一只手足够了,毕竟这个少女让他生出了一丝兴趣,但两只手又太过郑重,对方担不起这样的殊荣:“我允许你问我三个问题。”
武将呼吸一滞。
单无绮恶狠狠地扇开那只伸来的手,又重新牢牢地抓住末帝的身体。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末帝的意图,以及自己可以周旋的空间。
末帝安静地看着单无绮,犹如看着一只陷入思考的小猫。
少顷,单无绮抬起头:“你会回答我三个问题,是吗?”
末帝道:“在我的能力范围内——仅限于解答。”
单无绮没有立刻提问。
她扭头看向伊甸的机体——中途,她的视线在首长的尸体上短暂停留——尖俏的脸庞上不受控制地出现了一瞬的踌躇。
伊甸死了,但她仍不知道,伊甸的死对人类意味着什么。
伊甸为人类第一基地维持了三百余年的防护罩,根据记忆和已知的情报,那道防护罩的作用是隔绝来自*盖娅*的视线。
*盖娅*是神,但神到底是什么?
大灾变因*盖娅*而起,原因是什么?原理又是什么?墙外那只长着她的面孔的异种说,大灾变将会毁灭这个世界,这是真是假?大灾变又将如何毁灭这个世界?
还有……这位末帝。
单无绮重新看向面前的末帝——她的双臂死死地钳着他,但她十分清楚,若非末帝愿意驻足,她绝然留不住他。
末帝耐心地等待。
他已经活了数百年,而他往后的生命漫长无极限,他愿意为一个凡人一瞬的灵光停留片刻,犹如某个节日的夜晚,他从堆满奏折的案牍上抬头,静静凝视夜空中绽放的花火。
单无绮终于开口:“……第一个问题。”
末帝看着单无绮,不语。
“*盖娅*,到底是什么?”单无绮问道。
单无绮的决定不可谓不艰难。
人类命运飘摇如晦,她的一半理智让她从最宏观的矛盾入手,但她的另一半理智告诉她,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人类当下的困境毫无帮助。
末帝眼角的皮肤微微舒展:“你很聪明,也很有野心。”
单无绮不语。
她等待着末帝的答案。
“*盖娅*,是这颗星球的智慧生物,对天外执法者的敬称。”末帝一开口便落下满地惊雷,“人类并非这颗星球唯一的智慧生物,沧海桑田,潮起潮落,无数文明在时间潮汐间新生、覆灭,而天外执法者,他们高居云端,在你无法想象的极高之处观测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