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牌[废土](83)
维沙尔疑惑地歪头:“谁?”
“你无需知道他是谁,他的存在,已经被掌权者刻意隐去了。”零的声音有些唏嘘,“你只需知道,他筑起了基地的高墙,人类将他称为筑墙者。”
维沙尔了然:“是他!”
这一次轮到零疑惑了:“你知道他?”
“知道!”维沙尔兴奋地回答,“父亲和我讲过他的故事!”
维沙尔的父亲,或者说,维沙尔的养父,是上一任研究所所长的弟子。
上一任所长,因为犯下重罪,已经被首长亲自流放。
身为罪人的弟子,维沙尔的养父也被牵连,从研究所的明日之星,一下子跌落成角落里的尘埃。
维沙尔和零之间的话题,一下子变多了。
他们从墙内聊到墙外,从太阳聊到大海,从现在聊到过去,再聊到未来。
“我想到墙外去。”维沙尔说。
“这不可能。”零说。
“你想要自由吗?”
“……什么?”
“你想要自由吗?”维沙尔再次问,“我带你走,我们到墙外去。”
零犹豫了。
零注视着体内。
他近乎腐烂的肉身里,孕育着一个米粒大小的孢子。
小小的孢子。
小小的人类。
他们都在长大。
“再等等吧。”零含糊地回答,“还没到时候呢。”
但一阵剧烈的痛意唤醒了沉睡的零。
零睁开眼睛,看到一个神色匆忙的人类打开了培养罐,从他腐烂的身体里,剖出了那枚他视若生命的孢子。
研究所又发生了一场权力的更迭,这是人类亘古上演的戏码。
但零不关心这个。
他只关心自己的孢子。
“我跟你走!”零对维沙尔匆匆地说。
但说完话,零才注意到维沙尔的不对劲。
在零的感知里,维沙尔仿佛一把燃烧的柴薪。
他飞快地燃烧着,他的生命力被某样东西疯狂透支了,精神力变得空前强大,也空前脆弱。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零愤怒地问。
“我注射了特型血清。”维沙尔轻轻地说,“不是他们强迫我的,是我主动的。”
零的理智一瞬间被怒火吞噬。
三百年里,他见过太多的人类死于血清,其中不乏维沙尔这样的幼崽。
“为什么?”零咆哮道,“为什么?”
“因为我想出去,我想离开研究所,到墙外去。”维沙尔的声音微弱而坚定,“注射血清后,我会像单副官一样被流放,这是首长答应我的。”
单副官?
那是谁?
零尖利地说:“你这么弱小,在墙外会死的!”
“你说错了,零。”维沙尔轻声反驳,“人在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只是,人会因为某个瞬间而复活。”
零沉默。
“如果关在研究所里一辈子也算活着,我只是把同一天过了无数遍。”维沙尔向零道,“我们一起到墙外去,即使离开墙壁的下一秒就会死去,但至少……我看到了墙外的世界。”
零睁开眼睛,凝视腹部硕大的窟窿。
他的孢子被夺走了。
他本来……就要去寻找他的孢子。
“好。”零道,“我们走。”
零离开了自己的肉身,进入了维沙尔的精神。
但维沙尔没有被流放。
他加入了团结部调查司,成为了年龄最小的一名党员。
年龄第二小的党员,是佩特拉。
佩特拉没有姓。
佩特拉是研究所的实验体,她的来历在档案中被刻意抹去,而经过友爱部的洗脑,佩特拉忘记了她的父姓,以及她的父亲。
但佩特拉并不为此惋惜。
“我不在乎永远长不大。”佩特拉说。
“为什么?”维沙尔疑惑地问。
“后悔属于过去,焦虑属于未来,活着属于现在。”佩特拉抱着一个糖罐儿。
她掏出一颗,递给维沙尔:“喏,尝尝,我从阎老那里偷出来的,很甜。”
阎银华当选团结部部长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玻璃木柜里藏一只糖罐儿。
即使糖罐儿隔几天就会“意外”失踪,但阎银华会像失忆了一般,拍拍自己的额头,然后再放一罐进去。
维沙尔拨开糖纸,含住糖果。
很甜。
他看着远处的高墙,突然觉得,墙内的世界也挺不错。
但注射血清的副作用,就是精神力的飞快消耗。
维沙尔在精神领域的天赋过于出众了,在还没有注射血清时,他就已经能和零建立精神链接。
注射血清后,他的天赋和资质以指数倍燃烧,精神燃尽之时,也就是生命燃尽之时。
七岁,维沙尔已经行走不便。
他隐瞒了自己的健康状况,参加了第126次壁外调查。
调查司青黄不接,此次壁外调查出动了全部人马,连佩特拉都上了前线。
离开墙壁后,维沙尔高烧不退。
“你的精神快要枯竭了。”零在维沙尔的大脑中说,“你活不过五年。”
“我今年才七岁。”维沙尔轻轻地说。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只小猫。
阮禾是刚加入的新人,她因为经验不足,也留守后方。
驻扎点的微缩核心散发着柔和的涟漪。
阮禾给维沙尔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安静地凝视维沙尔昏睡的脸庞。
“……原来,你就是那个孩子啊。”阮禾低不可闻地呢喃,“爸爸和我说过,离开内城时,他很后悔没有把你带出来。”
维沙尔的眉心微微舒展,也许他做了一个美梦。
阮禾为维沙尔掖好被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