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希望您详细说一说他的情况,毕竟他很有可能会是重要的嫌疑人。”柳淞正色道。
“不可能。”冯掌柜斩钉截铁地道。
“怎么?”
“他不可能害我!”
“可昨天夜里那群人肯定不是一瞬间结束的搬运,狗都没有什么异样,你也说了它和别人不亲近……”
“不可能是他!”冯掌柜语气非常倔强。
柳淞沉默了片刻,表情肉眼可见地不悦起来,他的耐心逐渐被消耗,声音随之低沉了许多:“不要浪费时间。”
“……”冯掌柜一怔,意识到自己可能招惹了柳淞,表情也有些慌张。
说到底柳淞也是长安来的大官,之前对她照顾,态度也客气,可若是在案情上遮掩,就有些过分了。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最终才说了出来:“他叫武岁七,挺奇怪的一个名字,二十多年前了……那时候他十七八岁吧,中等个子,瓜子脸,眼睛细长,笑的时候……都成一道缝了。
“刚结束兵荒马乱的时期,我们家的生意也不太好,都要歇业了,幸好铺面是自己家的,还能再苦撑一阵子,可家里人都心里有数,马上就撑不住了,他却来应征做伙计。
“我爹说店里生意不景气,都有可能付不出工钱来,让他去别处问问。他说他以前做过木匠,会做这些小东西,他不要固定的工钱,等以后如果挣钱了,成本去除后分一部分工钱给他就行。”
柳淞认真听着,手中拿着毛笔,记录这个人的年龄,基本相貌等事宜。
因着记录时可以巩固思路,所以他一直有亲自记录的习惯,之前有人想要协助都被他拒绝了,毕竟还是自己写的记录更一目了然。
江岑溪抱着拂尘听得认真,李承瑞却有些坐不住了,似乎觉得这部分内容有些无聊。
冯掌柜继续说着:“结果他真的厉害,做出来的东西一个个的,又新奇又实用。那阵子不少地方都在改建,也是经历了战争,各家各户刚刚好起来,当然要翻修房子和铺面。
“他的这些工具做出来后先不收钱,一个人带着这些东西去给每家每户试用,人家正用着顺手呢,他又不借了,说店里不景气,他不想在店里干了什么的。谁知道没多久订单就来了,我们店铺也一下子恢复了不少。
“趁着重建赚了一些钱后,他又觉得大家会有什么……补偿心?开始做一些给小孩儿的东西。我爹不懂,他觉得还是应该继续做工具,谁知道,玩具做出来后还真卖得不错。
“他说,大人觉得孩子们前阵子也受了苦,生活好起来后,会补偿孩子。而且大家安稳了之后,也都开始陆续生孩子,孩子诞生亲朋也会给孩子买些小玩具……”
李承瑞听着听着,突然觉得挺有意思的:“嚯,还真有点小聪明。”
“可不就是,我们一个即将要倒的铺子,一下子成了广汉郡生意最红火的铺子之一,变化很大。”冯掌柜说到这里,眼神难得的温柔起来,显然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
柳淞追问:“后来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突然就不干了,我还寻了他一阵,整个广汉郡都没有他。”
“一个突然不干的人,你为何断定他不会害你?”
冯掌柜的模样别扭了一阵子,最终还是下狠心说了出来:“我看上他了,我说我要和他在一起,他居然拒绝了我!我那个时候性子不好,他拒绝我后我还和他闹,说如果他不和我好,我就再也不理他了,让他滚,他、他……他还真滚了!”
李承瑞听得一怔,冯掌柜还真是一个大胆直白的女性,他心中一阵佩服。
柳淞则是记录的笔一停,似乎不知该如何下笔了。
只有江岑溪开口问道:“所以你一直未嫁,等到如今?”
冯掌柜仍旧是不服的模样:“嗯!我觉得他心里有我,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儿,暂时回不来了,我还没等到他亲口说他也喜欢我呢!”
江岑溪追问:“他离开多久了?”
冯掌柜的表情没落了一瞬,道:“二十一年。”
记得很清楚,这些年她都是算着日子过的……
“十六夜大雪之后?”江岑溪又问。
“你还知道这个?”冯掌柜有些诧异,似乎觉得江岑溪的年龄应该没经历过这一年才对。
“嗯,之前了解过一些。”
“确实是冬天,过年期间他陪我放烟火,我觉得氛围挺好的,就……就亲了他一下,问他要不要和我成亲,结果……我还当他觉得不门当户对,以后慢慢来,我父母也挺喜欢他的,肯定还是可以在一起。
“结果第二天他留张字条就走了,我还以为他偷偷躲几天,没想到随后下了整整十六夜的大雪,之后他再也没回来。
“我爹说,他可能也冻死在那场雪里了,我不信,他那么聪明,雪能把他冻死?”
冯掌柜说到这里红了眼眶,眼泪再难忍耐,簌簌下落。
就算已经到了中年,她仍旧有着极好的姿态,哭泣时让人瞧着疼惜。
江岑溪给她送去了帕子。
其间,她回头看向李承瑞。
李承瑞原本是漫不经心的样子,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逐渐认真起来。
江岑溪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却还是道:“能详细说说你们的事吗?我很想听。”
冯掌柜有些迟疑:“陈年旧事……而且,凶手不会是他。”
“说说看吧,万一我继续走南闯北时,能遇到他呢?”
这个说法似乎打动了冯掌柜,她终于愿意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