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民国33年(116)
那种垂眸落寞的语气实在太过于犯规。
像在撒娇。
尽管他无数次后悔过,上一次由得人做主拿了那样一个剧本。
可当人直截了当的开口告诉他更喜欢另一个的时候。
他还是没来由的横不下来心,无端的大脑一热,没来由的便同意了。
只是这次,孟亭曈没笑。
或者说,没露出之前所表现出来的明媚笑意。
他还是扯了扯唇角的,就是笑得有些苦。
那年冬日,孟亭曈失去了世界上唯一爱他的人——他的母亲。
当他清醒过来,再度睁开双眼,堪堪捡回了一条性命后回头——
他甚至连自己母亲的尸骨埋葬在哪里都不得而知。
或许他是幸运的;又或许对于他来说,更是不幸的。
那年他十六岁。
——‘乖乖仔,娘只希望你活着……’
‘好好活下去……’
南陵战乱,他辗转数月来到申城,仗着人靓嘴甜,也终于算是在各类名流富豪的太太圈儿里混出了些名头,倒也活得滋润。
他陪着那些阔太太们牌九娱乐,从获取的信息差里放出去教富太太们做投资,赚得多赔的少,自然而然便有更多的人找他参议,他便从中抽成,一时间倒也成了申城小有名头的荆先生。
不过好景不长,金融券大崩。
孟亭曈脚底抹油地溜了。他从黑洞洞的枪口下勉强逃出来,好容易登上了船,却又遇到了另一位老先生。
——‘你的名字都是我取得,那小字,便也我来取吧。’
‘知行,孟知行,愿你今后知中有行,行中有知,知行合一。’
老先生是当时盛名在外的学者,在南陵教课时,他的母亲曾去拜谒,特意为他求取的‘亭曈’这个名字,意为初生的太阳。
没想到时隔多年,老先生还惦念着他,于茫茫人海中认出了他。
——‘好好读书,做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等毕了业,我来接你。’
孟亭曈笑,嘴上说着‘我才不要’,却还是在老先生的打点安排下,走进了港城的校园。
——可等他真的毕了业,却再也没见到老先生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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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亭曈不知道在惦念着什么,似乎有些食不知味。
上次和Larina女士共进法餐,孟亭曈礼数周到举止优雅,挑不出来任何错处,那餐厅菜系不太符合陆承渊的口味,倒是孟亭曈用了不少,陆承渊还当人是比较偏爱法式料理,今日又特意定了京市很是出名的一家法式餐厅。
孟亭曈挑挑拣拣,刚饮下开胃酒,才用了一道前菜,便在餐盘上将刀叉交叉,摆了个‘X’形。
那意思是,不好吃。
服务员礼貌上前,询问客人意见。
孟亭曈垂眼,笑意淡淡的,“不是餐品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随后他再度朝向陆承渊,出声询问,“可以麻烦陆老师,陪我换一家餐厅吗?这顿我请。”
陆承渊似乎也察觉到了孟亭曈情绪有些不对,他陪着人起身,那服务员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二人,随后又听到孟亭曈吐出一句很标准的法语,对那位提供服务的工作人员道了句谢。
浅棕发色的白人连忙半张开双臂微笑摇头,表示很抱歉没有给客人带来良好的用餐体验。
上了车,孟亭曈看向窗外,笑着开口:“其实我不喜欢吃法餐。”
陆承渊“嗯”了一声,没追问缘由,只淡淡道:“想吃什么?”
孟亭曈掩藏在衣兜之内的指尖紧了紧,这又笑开,“苏菜,可以吗?”
“好。”
孟亭曈顿住,回眸望向陆承渊,“是不是不论我说什么,陆老师都会说‘好’?”
陆承渊垂眸看人,没正面回答,只淡淡道:“不过是一顿饭而已。”
孟亭曈点头,没再追问下去。
只任由陆承渊报了一个地点,说是一家有些偏远的私厨,不过味道很是不错,据说老板就是苏江人,做的苏菜口味很正宗,每日供应不多,平日里需要提前好久预约才能有位置。
陆承渊不知道和谁联系了下,刷脸,带着人进了私密性较好的包厢。
孟亭曈不语,只是连续品尝了好几道菜之后,这才放下筷子,眼底有股说不出来的落寞。
“不合胃口?”陆承渊问。
孟亭曈摇头,“很好吃。”
以最大程度还原了苏菜的口味,但是和他记忆里的味道,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不想在陆承渊面前表露出什么情绪的,可这段时间接触下来,陆承渊不动声色的几乎侵入进他所有的生活中,去拍摄有他,回公司有他,进了组还有他,就连工作之余要和哪位资本家见面也都有他作陪,就连昨日刚飞回来的季晓妮还玩笑打趣,说陆承渊比她活得还更像一名经纪人。
孟亭曈心道他还没开钓呢。
这位高岭之花独坐神坛,却已经半只手朝着自己伸了过来。
可坐高台又有什么意思。
孟亭曈想。
你自走下来,不是更有趣些吗?
往日里那高居上位有权有势的人他见了太多,一遇到什么合心意的雀儿啊鸟儿的,捧着时那是豪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等真到了要成家的时候,无一例外都是一个行事作风。
没良心的直接就弃如敝履,有点儿良心的随处找个什么别苑安置着,逗弄之余还不忘再招惹几个小的。反正不过都是兔儿爷,地位比那些个妓子还不如,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儿不成?
哪怕他来到这里又如何的。这圈子里被人供养着的雀儿可一点儿都不比从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