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民国33年(117)
孟亭曈侧目瞥了一眼陆承渊,听闻他出道多年,虽无半分桃色新闻流出,无非是因为同晖口风紧,他又做得隐蔽,私底下那也是男女荤素不忌的,惯爱挑些圈子外面的清白人玩儿,后续的分手费也给的足够多,时至今日这才没有半点儿风声走漏出去,端得是一副清高自傲的好好男人形象。
我虽从不自诩自己是什么好人。
孟亭曈心道,吃可以,玩儿也可以,你情我愿图的无非是快活二字。
可若是哪日陆承渊也要开口说包他。
他倒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拿钱办事,终归还是不一样的。
孟亭曈可自问做不到事事乖巧予求予夺。
但是想睡人和不想被包又不冲突的?
更何况他在圈子里待了这么久,荧前幕后的也见了不少大小咖位的男艺人,光那形象上能和陆承渊相提并论的,打着灯笼也不太好找到第二个。
孟亭曈前后思索再三,人活了两世,他一直在好好活着。他当日没醒过来时还懊悔了片刻早知道沾一片再死,也不枉费白活。
可如今又活了一世,他似乎还是没法找个合适的位置把陆承渊放在那里。
早点下手,吃完再说,大不了到时候再跑也不是不行。
他曾经就从不展望未来,浪的一日是一日的,混得比那些个富家贵公子们还更像个纨绔。
怎么现如今反倒纠结矫情起来了?
孟亭曈摇头,自嘲一笑。
他这一生没什么太想抓住的东西。想抓住的都早已离他而去,不想要的却蜂拥而至,上赶着来求他。
可等他刚将那温热的桂花酒酿丸子送入口中,还没尝到味道,窗外寂静的夜里突然‘嘭——咚!’一声巨响,炸的他头皮一炸一炸的麻,他整条脊骨都是僵直的,那四肢似乎没了什么知觉,半分也动弹不得。
他猛然抬头,看向窗外。
四散的烟火在空中炸裂开来,无数五彩碎片几乎照亮了半个夜空,又如同流星般滑过,刹那又璀璨。
噢,只是焰火啊。
孟亭曈想笑,可唇角却僵直着抿着,怎么也弯不起来。
陆承渊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抬眼看向他,孟亭曈想说没事的,只是被突然的动静吓到了而已,却咬破了舌尖也说不出来半个字。
他今日的情绪实在是太差了。
从他看到熊利群的剧本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彻底缓和过来。
如今被那震耳的轰鸣声这么一惊,无数不好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他似乎能感觉到他的五脏六腑和整个背部都在源源不断地传来巨大的痛感,和他濒死时的感觉一模一样,甚至感觉能闻得到浓郁的火药气息。
他呼吸一窒,堵得他喘不上来气。
陆承渊不知道何时已经走到他旁边,温热的手掌覆盖着他的背,沉声唤着他的名字。
“我……”孟亭曈哑着声音,只吐出了一个字便再无声音。
他沉默地盯着眼前的餐食,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紧紧抓握住陆承渊的手腕,用力到指关节都在发白。
我不叫宋晴昀。
孟亭曈想。
他定了定心神,这才轻声道:“我没事。”
陆承渊于人身旁坐下,盯着人看了半晌,这才沉声问道:“你害怕?”
“……”孟亭曈无奈片刻,谁会害怕焰火啊。
不过他还是“嗯”了一声。不然又能怎么解释?
“今天是小年,京市全面禁放烟花爆竹,或许是有人专程来到外环放的。”
哦,小年了啊……
孟亭曈下意识回了句,“小年不是明天吗?”
陆承渊扫了人一眼,“明天是南方小年。”
孟亭曈:“。”
他含糊了一声记错了,随后又在桌面上扫视了一圈儿,默默从那道排骨年糕中夹出来了一块年糕放进口中。
小年要吃年糕。
孟亭曈想。
娘,你看,我都记得的,没忘。
他夹了一块,咀嚼,咽下,然后又夹了一块。
等到他不知道第几回重复这个动作,窗外或明或暗的焰火还在放,孟亭曈心口愈发苦涩,一直不愿被提及的记忆今日却怎么也不肯放过他,如汹涌波涛一般一遍一遍打湿他的心头,反复不间断地提醒着人,小年是团圆、要围炉的日子。
‘吃年糕年年高~’
‘你总是不记得这些繁琐的规矩,万一等哪一日没有我来提醒你,你忘了祭灶王爷爷,人家去了上面说你坏话可怎么好?’
‘乖乖仔又长高了~再过两年,很快就要超过你父亲了呢~’
——‘说就说嘛,由得他说去,我才不信这些的。’
‘娘,我父亲到底长什么样啊?’
他的母亲只笑,回答的却是十分模糊的,次次都不太一样。
孟亭曈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到底是谁,又是个什么模样。
可能太久远了,连他的母亲也记不太清了罢。
——直到陆承渊抓握住人手腕,强行停下人的动作。
孟亭曈这才茫然抬头,看得陆承渊心口猛然一酸。
那双平日里总是含情带笑的眉眼,如今半垂着长睫,在眼前扫落下一片阴影,将那双茫然又空洞的眸挡去了大半。
那双看不太清的眼底里似乎还沁上了些不明显的水汽,随后那红唇轻启,嗓音低低的对着他说:
“别问。”
陆承渊无法拒绝。
他任由人扯过自己的衣摆,随后腹部传来一片温热的触感,他抬手在空中僵持了半天,随后还是落在了人圆润的后脑上,指腹轻轻摩挲着,满是安抚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