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破晓(164)
柳凤刚问完,转头瞥见薛誉状态不对劲。
他闷闷地看向那个方向,双拳垂在身侧紧握着,指关节被指甲抠出了红印。
柳凤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这里大约便是薛誉的家,是当年被血洗,被一把火烧毁的薛府。
再走近些,柳凤终于看清,府邸门前的地上斜靠着一块匾额。
应当是当初被人强拆下来踩碎后,又被人拼拼凑凑补好放在那儿的。
薛府的“薛”字原来应当是烫金色的,如今蒙了尘,不靠近些,根本看不清写的什么字。
“对不起,我不知道。”
“无妨。只是没想到,十几年了,家还在这里。只是变得如此陌生,如此破败不堪。”
“你想进去看看吗?”
薛誉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
柳凤走在前面,希望能给他一点力量。
她推开沉重的大门,大约已经很久没有人推开过这道大门了。
木门发出厚重的摩擦声,仿佛诉说着一段尘封的记忆。
随着木门被打开,柳凤见薛誉的眼眶也越来越红。
这不仅是一道通向薛府大院的门,也是一道通向薛誉心底的门。
薛府院子不小,在西南的角落种了一棵桂花树,寒来暑往,桂花树依旧长得很好。
地面上有经年累积的枯叶,有被火烧黑的痕迹,但唯独不见鲜血。
每一场大雨都将当年的痕迹冲刷掉一点。
痕迹能被抹去,脑海中的记忆和给人带来的痛楚却永远无法磨灭。
一行清泪从眼尾处滑落,薛誉踏着十几年前走过的足迹,朝那棵桂花树慢慢走去。
“我还记得小娘与我说过,那棵桂花树是有了我之后种下的。”
“当初母亲想将它砍了,小娘求了好久才将它保了下来。”
“没想到如今还活着,已经长到这么大了。”
“小娘,你在那边还好吗?”
“想来是不好的吧。你为了保护我,死得那么痛苦。我希望来生,你能快快乐乐做你自己。”
“这高墙大院不住也罢,我希望你能像给我起的名字那样,兴言兴言,心有所感,发之于言。”
“不用再唯唯诺诺,不用再瞻前顾后。当一棵树也好,一株小草也罢,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也可。”
“我只希望你过得平淡松快。”
柳凤跟在他身后,静静驻足望着那株繁盛的桂花树。
“也许她现在已经变成了这颗桂花树,守在原地等着你回来。”
“若她知晓你还活着,而且过得不差,心里定是高兴的。”
薛誉抹了抹眼泪,看着柳凤笑道:“你说得不错,临州府的风沙确实大。”
第90章 第90章我是谁?
“当年,我便是躲在那间屋子里,透过那层窗户纸,看到那帮人的。”
窗框上的窗户纸,经过风霜雨雪的洗刷,早已破了,早已看不见当年幼小的薛誉在上头戳出的一个小口。
“当年冯安便是在这个位置,杀了我小娘的。”
“后来,嫡姐将我推向另一侧,我和张妈便从府里的后门逃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薛誉一遍一遍回忆着,柳凤想让他别再说了,可又不忍心打断。
那是痛苦的记忆,却也是他与他小娘最后的回忆。
因为当年那个案子,薛府上下被贴上了白色的封条。
如今有的已经破了,有的还牢固地粘在门框上。
“你要进去再看看吗?”柳凤问道。
“算了,走吧。”
柳凤点点头,“也好,此处不宜久留。”
“冯安背后那人还未揪出,若是在此处待得太久,我担心会被人察觉。”
会吗?柳凤不敢肯定。
但以她的直觉,此人手段如此残暴,定是个心理极其阴暗,做事极其缜密之人。
加之他在临州府应当权势不小,在薛府附近养一两个眼线,也不是什么难事。
二人沿着原路返回了魏天家,一进门就瞧见了魏夫人。
魏夫人笑脸迎上去,却见他二人脸色都不大好。
“怎么了这是?在街市上受人欺负了?”
柳凤摇摇头,有些好笑。
“那是哪不舒服吗?”
也不是。
“那是怎么了?”
魏夫人忽地想起了什么。
“小风,你……是不是见到她了?”
“啊?”
“啊?”
柳凤和薛誉异口同声。
她?她是谁?魏夫人为什么一副知道些什么的样子?
难不成,魏天查到了我的身世?
柳凤有些激动,握住魏夫人的双手,“你都知道了吗?”
魏夫人点点头,叹了口气 ,“可怜的孩子,被人那样背叛。”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见她?”
魏夫人一愣,“见她?你……你们方才在街市上没见到她吗?”
柳凤摇摇头,“没有。”
“可……我也不知道是谁啊。我只知晓,你俩互相爱慕,可她的父母并不同意,不仅要拆散你俩,还狠心到将你抛下悬崖。”
……
等等,什么互生爱慕的女子?什么父母不同意?
魏夫人嘴里的这个“身世”到底属于谁?
柳凤一脸迷茫,脑子乱得很。
到了临州府,虽然并未回忆起什么,可似乎关于身世的谜团,总是笼罩着自己。
摸不到,却又逃不出。
似乎看到了希望,又最终归于失望。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
这明明不属于我的记忆,我却要担起替原身寻找真相的责任。
为什么是我?
柳凤崩溃了,眼睛一酸,抱着魏夫人的腿跪下,“求求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很痛苦,我只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这都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