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漪人(118)

双手安静地叠放着，不多久，她便睡着了。

萧绥透过浮青，去看她的轻睫，密密层层，像是染色后的丝绸，交织在一起，诉说着她的心事。

一边的胳膊被她压的发麻，他只能用另一只手去抚平她眉心的愁。

等崔清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亭午。

萧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并不清楚，但见昙云进来，她问了一句：“他人呢？”

昙云端着饭进来，笑嘻嘻地放在旁边的桌案上：“王爷啊，正在前厅和沈大人说话呢。”

她疑惑，掀开被褥就要穿衣裳：“说话？”

“姑娘别急，王爷是要和沈大人辞行，只不过，是打着姑娘的名号去说的。王爷还说，说是姑娘若是醒了，先用饭，用完饭，再去前厅也不迟。”

崔清漪小声嘀咕：“他想的倒是周到。”

昙云给她寻了衣裳，边穿边笑：“姑娘这嘴……”

她眨了眨眼：“怎么了？把妆镜拿过来。”

昙云伸手拿来妆镜，捂着嘴，喜滋滋去看她：“待会儿上妆，这口脂也省了呢。”

镜中的女子，脸色红润，连唇也透出潮湿，像是海棠花末子，香气迷人。

崔清漪连忙将镜子放下，撇嘴道：“你这丫头，现在竟也没个正经。”

“哈哈哈，姑娘还说我呢。”昙云挤着眼，在她旁边笑着，“我看，这些跟姑娘的话本子比起来，倒是十分正经。”

崔清漪本想去拉她，但一想到昨晚的事，她还是担心问了一句：“昨晚你在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昙云听见这话，一下子回了神：“姑娘还说呢，昨日姑娘进去没多久，就来了几个小厮，说是阿月姐姐来了，要我去接一下。”

“我一听是阿月姐姐，以为是姑娘让她来的，谁知道，刚转身，就被那几个人套住了……”昙云说到最后，声音渐渐小了。

“然后呢？”

“然后……”昙云有点不好意思说，但硬着头皮，还是说了，“然后就被扔在了隔壁的厢房。”

她把头埋了下去，觉得有些丢脸，毕竟以她的功夫，不该落得这般田地。

崔清漪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偏了一偏，笑道：“想不到我们昙云也有这般‘棘手’的时刻。”

“姑娘还取笑我呢。”昙云挠了挠头发，坐在了椅子上，“这饭凉了，就不好吃了，姑娘还是快些吧。”

崔清漪瞧她嘟嘴的模样，探出手轻轻刮了她的鼻子：“好昙云，别生气。”

两人正说着，萧绥便进来了，昙云眼尖，直接一溜烟站起来：“参见王爷。”

崔清漪给她理了理刘海：“先去找阿月收拾东西，我们明日回东都。”

昙云“嗯”了一声，连忙离开了屋子，顺带着还把门给关上了。

“你看看，谁见了你，都像是耗子见了猫。”

崔清漪故意调侃他，毕竟这人在外人面前，总是绷着脸，不爱说笑的。

她坐在交椅上，一只脚尖吊在半空，欲坠未坠，似乎在指引着他走近。

萧绥漫不经心地抿了一下唇，步伐优雅稳重，落座在崔清漪对面。

“你怎知道我爱喝这汤？”她边喝，边盯着他。

“在王府听厨娘说的。”

她的眼神饶有兴趣，眯了眯眼：“看来王爷对我还是很了解的。”

“这是自然。”

“不过……”

说着，崔清漪的脚尖就蹭到了他下面的衣裳，飘飘拂拂，像春日的柳条，轻轻一吹，在他心头绕着。

他将椅子往后拉了拉，脸上并没有什么反应，淡淡道：“好好吃饭。”

崔清漪的勺子撞在碗的边缘，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撇了撇嘴，心中暗道：一个男人，怎么反差会这么大？白日能这么正经淡漠，到了晚上却像是换了个人，不知道，还以为是男妖精上身了。一呼一吸间，全都在勾着她的魂，吸着她的魄。

今晚定要给他好看。

一碗尽，崔清漪抬头看他，用手点了点桌案，娇俏道：“吃完了。”

萧绥淡淡道：“你的东西，待会儿让昙云收拾。你和我，先去再见一见沈大人，见完，明日一早就能出发。”

崔清漪点了点头，将下巴扣在手背上，问道：“还有事么？”

萧绥坦然，往前伸了一下，两人的脚尖相抵，像是戏台下的你侬我侬。

不仅静谧，还像调情。

“你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大早上她被萧绥捉弄，醒了一次，后来又睡了过去，直到现在才用上饭。

而且，依照昙云方才的说法，他定是出去了一趟。

不过，他去了哪里，她心中并不是没有方向，只是觉得有些骇人，自己不敢直接说出来罢了。

崔清漪点头，思虑片刻，懒得和他绕圈子了，直接问道：“你去见江寻舟了。”

是肯定，不是质问。

萧绥接过她的话，补充道：“放心，没打起来。”

他起身出去的时候，沈兰菱就跑来告诉他，江家那个有事要找他，他想了许久，还是去了。

刚进去，这江寻舟就给自己跪了下来，萧绥不知他这是唱的那出戏，也没理他，直接站在旁边冷冷问道：“有话不妨直说。”

“今日来找王爷，不为其他的，就想要王爷一句承诺。”江寻舟起身，两人都俯窗看着冬日的秦淮河。

“什么？”

江寻舟叹了一口气，默默道：“萧绥，你赢了。你不知道，我昨晚有多艳羡你。”

萧绥不理会他。

江寻舟接着说：“你也看到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她都选了你。尽管我强行让她留在身边，也留不住她的心。今日找你，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不要辜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