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漪人(121)
萧绥拉着她的手,在旁边的彩棚买下两盏花灯,走到了河畔。
崔清漪闭着眼,双手祈福,心中默念着:一愿当年之事水落石出,二愿姐姐能恢复记忆,三愿……岁岁年年,共欢同乐。[5]
许完愿,崔清漪缓缓睁开眼,将签文放在花灯里,轻轻推走了。
见她耳珰掉落,萧绥看她安然虔诚,并未打扰她,俯身拾取,将她拉近。
崔清漪低头,后颈有些薄汗:“帮我带上。”
“许了什么愿?”
崔清漪侧首,恰好看到他的长睫。
眉目干净,眸光清润,还带着些说不出的柔情。
她微微一笑,主动绾上了他的手臂:“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萧绥也觉得有些道理,将她往身边拉了拉,低声道:“等一切事情尘埃落定,卿卿想去哪里,我就陪你到哪里,好不好?”
“嗯。”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桥的另一头,许是夜色浓烈,扰的崔清漪有些困了。
她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眼泪都被她逼了出来,萧绥见此,直接将她背了起来。
背起来那一刻,她侧着脸趴在他的后颈,有一种清冽的味道,是萧绥独有的。
似是喜欢,她轻轻嗅了嗅。
曾经那个了冷清又高高在上的萧绥,如今,也常常陪她做这些女儿家喜欢的事了。
她闭上眼,将他搂的更紧了一些。
知道她困,萧绥一路上并未说话,步伐沉稳,慢慢走着。
深夜的秦淮河,还有许多人在游玩,吵闹声,喜悦声,声声入他耳。可他的心却无比静默,似乎外面的一切都和他无关,只有背上的人,才是他在这繁华中唯一有联系的。
他还在走,崔清漪的呼吸仿佛是佛前飘起的一缕檀香烟,幽幽传来,给了他无尽的心安。
等到了屋内,萧绥将她放在床上,连被褥也有了香气。她被脱下披风和外衫,偶然有些冷了:“萧绥,把烛火灭了。”
那光一直在眼上晃着,好不容易躺在床上,也没有停的意思。
霎时,屋子里陷入了黑暗,但也不是完全的暗,毕竟窗外还有丝丝月光,在悄然挤进来。
她伸手去解自己的衣裳,解到最后,萧绥拉住了她的手:“等我给你擦擦再睡。”
崔清漪蹙眉,在床上翻来覆去,惹得被褥也卷在了一起。
萧绥无奈,想到她从前在自己身边,像一个象生花,这会子,倒像是活过来了。
想到这里,萧绥好说歹说,俯身给她擦了擦手心,脖颈,还有脸颊。
一顿折腾,才安生躺在了她身边。
还没闭上眼,崔清漪就钻到了自己怀里,抓着他的衣裳,低声道:“明日就要回去,我有些担心。”
“担心什么?”
说到担心,她担心的可不少。
比如回去后,东都那些人会怎么看自己?见到徐怀瑾,他会不会一五一十把当年的事说明白?若是证据在手,她要不要去敲登闻鼓?还是说,就这样简单杀了徐怀瑾?
所有的想法,早在她心里盘旋了许久,犹犹豫豫,让她有些犯难。
“心里总是不安,感觉这次回去,会发生很多不好的事。”
萧绥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情,当时他从东都赶来,也是怕东都一朝事变,来不及找她。所以当日走的时候,他将未办完的事交给兄长,只等他携她回去,再继续处理那些事。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别怕,我们今晚已然放了花灯,神灵会庇佑卿卿的。”
这话听着有些怪,崔清漪闷声道:“那你呢?”
“萧绥,你别想瞒我,东都如今的情势,就是风雨欲来愁煞人,说不准什么时候,高阳王就……”
萧绥没说话,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丝,惆怅道:“还是卿卿最懂我。”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们最后相拥而睡。
次日惠风和畅,两人用完饭后,便携手出门了。
“崔姑娘,下次来金陵,一定要来找我玩。”由于人多,沈兰菱不好在这里直接喊她。
崔清漪抱了抱她:“会的,以后一定会来找你的。”
沈兰菱难舍难分,最后还是被沈父安慰了一番:“绥……清漪啊,你到东都后,记得来封信,我和菱菱也都安心了。”
崔清漪“嗯”了一声,行礼后,便被萧绥扶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离开沈府,车辕滚过的声音,一步一步敲在她心上,忽而有些不适,她抬手,掀开面前的车帘角。
萧绥穿的是当年她送他的衣裳,从远处看,倒像是画中走出来的神仙,略带了些许缥缈之意。
她记得,当时她送这衣裳,是带着目的的,甚至可以说,这件衣裳是个诱饵。
而他,却甘心咬了上来。
正在这时,萧绥扭头,两人互相凝视着。
崔清漪微微一笑,连忙将车帘角拉了下去,可还坐稳,他就喊了“停车”。
在车上坐定,他担心问道:“怎么了?我看你神色不好。”
“没有,就是看你穿这身衣裳,想起来当年的事。”
萧绥这才放下心,靠在绒毯上,瞅她耳垂的珍珠:“卿卿当年,可是瞒了我许多。等回去,得好好心疼我才是。”
崔清漪反驳道:“我虽然有隐瞒,但对你来说,早就能察觉出来的。”
萧绥见她鼓着嘴,没了方才的斑驳:“看你心绪不好,逗你笑一笑罢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传来了昙云的声音:“姑娘,这有一封你的信。”
信?
崔清漪的眼神溜在萧绥脸上,想了半天,也猜不透这是谁送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