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漪人(95)

崔清漪跟着云湘走进了她的屋子，发现床边放了本话本子，悄默声问了句：“云姑娘，我能叫你姐姐么？”

云湘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孩的时候，

惊讶之余，还有些熟悉。相处下来，她很喜欢她的性子，方才两人在澜园看戏，也达成了许多冥冥注定的共识。

云湘正准备解下披风：“不知何缘故，和你在一起，让我很安心。你愿意喊，我当然愿意应。”

崔清漪心酸，走过去，轻轻帮她解下：“姐姐这是想到什么了吗？”

云湘笑着摇了摇头。

崔清漪将她的披风放好，若有所思又看了一眼她的话本子：“白蛇娘娘若是知道青蛇来救她，是能感应到的，对么？”

“当然。”顿了顿，云湘坐在床边翻开一页，“不管白蛇娘娘在哪里，青蛇总会陪在她身边的。”

崔清漪欣慰，上前抱了抱她：“姐姐睡吧。”

她转身走出屋子，看着天上的月色，与周围的雪色，自顾自地在院中叹息。

昙云见了，走近小声问道：“外面这么冷，姑娘怎么不进屋？”

“你来了，长干里的房子收拾怎么样了？”崔清漪将昙云的手拉过来，依旧没有回屋的意思。

“都按照江公子的吩咐，都拿来了。只不过……那房子今后就空了。”

她觉得不妥：“过几日重新打扫打扫吧。”

“姑娘答应住进江府……为什么还要打扫那边的房子？”

“不是住进，是暂住江府。等姐姐什么时候恢复记忆，我们就搬回去的。所以那边，有时间你留意着再去收拾收拾，不空着就行。”

昙云想了想：“幸好当时在王府的时候，我们存了不少银子，这下刚好能排上用场了。”

“不错。”崔清漪看着她，淡淡一笑。

正准备回屋，蓝衣丫头走了过来：“公子有事要见小姐，还请小姐速去。”

崔清漪蹙眉，拍了拍昙云：“跟我一起。”

“公子说了，让小姐独自前往。”

昙云心直口快：“为什么？”

崔清漪将她拉到身后，回握她的手：“表哥既然让我自己去，我这就去看看。”

临走的时候，崔清漪使了使眼色，昙云也悄悄跟了过去。

等到江寻舟的寝居时，里面一片昏暗，让她想起来了第一次去徐府的心境，也是这般沉寂。

见崔清漪进来，江寻舟挥手，丫头们很有眼色，点完烛火便退了出去。

“陪我来喝点。”

崔清漪伫立凝视，语气很淡：“表哥来找我，就是为了喝酒么？”

“不然呢？”

“那我还是先回去了。”她想转身，却听到他在背后幽幽开口：“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这么多年过去了，发生了那么多事，想和你说一说。”

她叹了口气：“该说的，表哥今日已经说过了。”

“那就当庆祝你回来。”

崔清漪未动。

也不知醉了还是怎么，江寻舟的语气很重：“坐下来，陪我喝几盏。”

“几盏而已。”

“连这一点请求，云二也不答应么？”

犹豫再三，崔清漪不想欠他人情，妥协接下那几盏酒，一饮而尽：“表哥说吧，我听着。”

江寻舟伸手，又给她倒了一盏：“好喝么？”

崔清漪没想到他会问酒，有些尴尬：“好喝。”

“那就再喝点。”

她坐在对面，离江寻舟有一些距离，疑惑开口：“你怎么不说？”

“这酒喝完再说。”

东都的烧酒有些烈，她平常是不喝的，今日尝了这金陵的酒，不但闻起来十分香，还有些甜，于是没想太多，贪杯多喝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崔清漪便有些困倦，强撑的身子，此时也放松了下来。

江寻舟看起来醉醺醺的，但眼睛却十分亮，就连头脑也是清醒的。

今晚让她来，不是想给她说什么，而是有些不死心，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江寻舟走到她身边，看着她的面容，将她微乱的发丝理到了耳后。

“云二？”

她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有些神志不清：“别碰我……”

“我抱你起来好不好？”

她伸手推他，嘟囔道：“不要……”

江寻舟扣住她的手腕：“为什么？”

“我要等……绥郎来接我……”

她的呼吸中夹杂着酒香，在静谧周围迷漫开来，顷刻间，余韵将他推入水中。

他这只船，翻了。

江寻舟自嘲轻笑，提起她的胳膊：“为什么是他？”

“嘶”的一声：“好痛，你放开我……”

崔清漪被迫直起身子，晃了晃脑袋，模糊地看着眼前人，忽而流出泪：“绥郎，你说要陪陪我的。不能说话不算数……”

察觉对面的人想要推开她，崔清漪搂上去：“我知道……我骗了你，但你能不能不要生气，不要对我忽冷忽热的……我不喜欢徐怀瑾……也不喜欢小郎君，我喜欢的，只有你……”

江寻舟恼怒，将她推开，声音极冷：“云二，你醉了。”

崔清漪的头很痛，趴在桌子上，闭着眼，说着醉话：“我不是云二……”

“我是清清……”

江寻舟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死死盯着，意料之中的答案，在这一刻，如烟花一般怦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是喜悦，而是割裂。

火气顺着身子，爬向他的喉咙，如同金乌一般，缓缓地在他身体中反复灼烧。

方才他就不该让她说下去，应该直接堵住她的唇，粗暴的逼她咽回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