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漪人(94)

本以为江寻舟跟小时候一样，忽而对自己这么好，是憋着坏水，原来是因为这些事。

她示意继续走，含笑说道：“我明白的。我来金陵前就做了两手准备，若他相信我死了，这便是最好的。若他不相信我死了，我在书房留了封和离书，他若有心，会发现的。看完上面的字，依照他的性格，他肯定不会来找我的。”

见他惊讶，崔清漪笑了笑：“怎么样？我还是很聪明的吧？”

江寻舟抿唇一笑，转身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呀，还跟小时候一样。”

一样的活泼，一样的机灵。

崔清漪顺着他的话说：“如今姐姐谁也不记得，我在金陵一直陪着她也是好的。至于云家的案子，我想，我留下的线索，足够大理寺他们查了。”

江寻舟双眸微眯，沉道：“你方才说依照他的性格，他是什么性格？”

“他平日说话总是说三分，藏七分，每次问他点什么事，总能扯到其他事上。”

“开始的时候，他对我凶巴巴的，还觉得我想杀他，虽说我确实带着目的接近他，但他居然这么想我，我一来气，那天早上，我还真差点掐死他。后来他醒了，把我吓了一跳，从那之后，我便想着，这人什么时候能不板着脸。”

“后来呢？”

崔清漪笑了：“后来？没有后来。他一直提防我，怀疑我，还总是质问我。”

“虽说我也骗了他，但我实在不喜欢被别人质问。”

“那你是不喜欢他？”

不知不自觉，崔清漪自顾自说了许多，意识到江寻舟一直盯着她，她忽而醒了神：“当然不喜欢。表哥，这些都不重要，当下陪姐姐才是要紧事，我们走吧。”

江寻舟半天不言语，是觉得她已经不自知地爱上了那个人。

听她说着，余光中尽是她的娇俏可爱，心里却泛起了酸意。

原来她爱一个人，也是这样的。

这样不自知。

他有些羡慕那个人了。

正寻思着，崔清漪便欢快走了出去。

*

马车停在澜园楼阁前，门前的伙计看到江寻舟，立刻便迎了出来：“江公子快请进！”

江寻舟微笑示意：“还是老地方。”

“得嘞！”

崔清漪戴着面纱，轻轻挽着云湘，示意她不要害怕，但，其实害怕的人是她自己。

云湘安慰道：“江姑娘，你别怕，这些人许是没见过你，所以才盯着你看的。”

崔清漪看她轻车熟路：“云姑娘常来么？”

“托江公子的福，他常带我来澜园听戏吃茶。”

崔清漪望了望走在前面的江寻舟，心中很是感激。她来这一路，提心吊胆实在害怕姐姐会出事，直到今日，她才发觉，原来江寻舟竟细心至此。

“真好，日后我能陪你么？”崔清漪歪着头看她。

云湘温婉一笑：“当然可以。”

“不过，云姑娘还是喊我漪儿吧。”

她一听到姐姐“江姑娘”“江姑娘”的喊，就觉得两个人像是千年未见过面的路人。

还是喊原来的吧，更亲切，她也喜欢。

“好。”

两姐妹正说着，上面便下来一个丫头，轻声道：“二小姐，公子在里面催了。”

“我们这就去了。”

等到了雅间，崔清漪才将面纱摘了下来。江寻舟瞥眼，觉得奇怪，但又觉得也合常理，所以并未多问。

“山煮羊、雪霞羹、紫苏饮……”

看他没有停下的意思，崔清漪咳嗽了一声，小声道：“表哥，够多了，不用再点了。”

江寻舟将食单递给伙计，抬头看到她鬓角的发丝有些凌乱，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鬓角。

崔清漪意识到，连忙理了理。

待用完饭后，崔清漪临窗俯瞰，看见有个铺子在买什么汤：“表哥，那是什么？”

“冰雪甘草汤。”他愣了一下，“你想喝，待会儿回去买一些。”

还没来得及答复，就听到楼下鼓三通响了起来，崔清漪扭头，笑着看云湘，她知道，姐姐最爱看戏了。

“我们下去看看？”

云湘点头，崔清漪便拉着她离开了雅间。

犹豫后，江寻舟还是拿起她的面纱，跟着去了楼下。

还未到，便听见台上传来：“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先人拜礼部尚书，不幸五旬之上，因病身亡。”[3]

原来是这出戏……

走近，江寻舟将面纱递给她，她盯着台上，并未注意到。思衬些许，他斗胆站在她身后，绕着她的双眸，为她戴上了面纱。

轻柔的纱，滑过她的鼻尖，停在她的耳垂后，仿佛戏中的那句“千般袅娜，万般旖旎。”[4]

她扭头，看到是江寻舟，惊慌后维持着端庄：“多谢表哥。”

“看戏吧。”他拍了拍她，示意自己去楼上等她们。

刚进来，便看到一个黑影。

他巳时进府的时候，便派人将豢养的鹁鸽送去了东都，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公子，东都那边来消息了。”

俯瞰街角，他的脸色不比方才那般温柔，阴沉沉地开了口：“说什么了？”

“皆说定王妃重病。”

“重病……他呢？”

“定王今日去了宫里，没多久，圣上便将徐家打入了牢狱。”

江寻舟立在那里，静如深潭，闻了闻手上残留的香气：“找人递个消息，就说……定王妃去了密州。”

一南一北，折腾折腾他也是好的。

第46章 婚事“表哥，我答应嫁给你。”……

回到江府，天色已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