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夫君黑化前(双重生)(128)
姜满同样受过箭伤,见了他的伤口便安心下来,帮着侍从一同为他换药。
药粉洒在伤口,才要缠上细布,姜满的动作却一顿。
伤疤?
洛长安的心口处,纵横交错着数道伤疤。
那些伤疤大多看起来是匕首所留,其中含混着箭伤与略长的刀伤,伤口都很深的缘故,即便是看起来已过了许久的颜色,依旧能看得清楚,道道攀爬在他的心口。
姜满不记得洛长安的身上有这样多的疤痕。
他的心口处分明不该有这几道疤痕。
况且这许多刀刺进去,又这样深,他早该因此而丧命。
细布重新缠绕规整,姜满伸手替他合拢衣襟。
一截红线却自衣襟垂落下来。
勾扯之间,一件物什落在锦被上。
姜满垂首,怔愣了一下。
那是……
是枚长命锁。
是那枚她亲手选过,穿好珠玉,编好绳结的长命锁。
玉锁裂痕斑驳,交错的痕迹中还沁着红,像是渗入其中,擦拭不净的血。
姜满拾起长命锁,指节僵冷。
埋入蛊虫的手腕忽而刺痛,寸寸钻入血肉,蔓延着涌向四肢百骸。
身子猛然一轻,视线被刺眼的红遮盖,恍惚间,她好似看见一片血色的衣摆翻飞,在风里飘飘摇摇。
在梦中游走过太久,姜满立时辨出,那是她做过数个梦境中的一个。
白日,北地途中,横七竖八的尸身散落在侧,是她被挟持,撞在刺客的刀刃,嘱托洛长安看顾姜家,快些离去的树林。
可洛长安应了她,却没有离去,更没有兑现他的诺言。
他捧着她气息散尽的尸身,自袖中抽出一柄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姜满心尖一颤。
金乌西坠,月色皎白,照映着满地凋零的梨花,春时,梨花落尽,雪一样,纷扬拂过一方碑石。
墓碑被擦拭得很干净,上面刻着她的名姓。
及地的衣摆扫开一片落花,青年仍穿着身孝服一般的素色衣袍,拨至两侧的花瓣绵延出他来时的路,他停在她的墓碑前,屈起双膝,缓缓跪下来。
他的手中攥着一只还未雕琢成长命锁的白玉,与一柄匕首。
姜满猜到他要做什么。
可她坐在墓碑上,好似旁观的看客,说不出话,动弹不得。
她看着洛长安将白玉收在心口,手腕微抬,再次将匕首刺入心脏。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渗入衣衫,染红了满地的月色。
月移西楼,光影生变。
姜满的心口阵阵刺痛,血液涌动着,呼啸自胸腔穿过。
一次又一次,她眼睁睁地看着洛长安死于当胸的箭矢,又或是贯穿在心口的刀伤,更多的,是他面色平静地抽出匕首,又稳又准地,将刀刃送入自己的心脏。
够了……
够了。
刀刃抽出,再次带出淋漓的血,溅在她的眼尾,灼烧出真切的痛楚。
嗡鸣穿耳,死一样的寂静后,耳畔传来嘈杂声响。
“姜姑娘,姜姑娘?”
“姜满?”
“看来是蛊毒发作了,快去请周大人来。”
“哑门……合谷……周大人,还请您助我施针……”
姜满不知在混沌中挣扎了多久,直到身上的痛楚退去,她睁开眼,入目是刺在手上与身前的银针。
梦中的一切都已谢幕,可她合上眼,却如何也止不住夺眶的泪水,如何也挥散不去脑海中一遍遍复现的情景。
直至今时,她彻底清楚了她所梦到的,那些往复轮回的幻境究竟是什么。
她错了。
从始至终都是错的。
那不是对他们前路的预知。
而是洛长安一次又一次走过的,他们的过往。
第62章
“姑娘,姑娘醒了!”
“姜姑娘醒了!”
讶然的惊呼响起,脚步声分迭,周瓷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她的床畔。
她惯来平静无波的眼中染满担忧,唤了她一声:“姑娘。”
姜满的颈侧埋着根细长的针,一时说不出话,只动一动唇齿,同她做了个口型——‘洛……’
周瓷立时看懂她要说的,为她取出银针,边道:“姑娘放心,殿下虽还昏迷着,但眼下已没有大碍了。这三日多亏有长平殿下与秦世子相助,她们跟着熬了许久,眼下天色已晚,便先去歇息了。”
颈侧的闷胀感消失,姜满张张口,试着发出半个音节来。
她的嗓音有些哑:“多谢你,周瓷,一年前在京郊,也多亏了你。”
周瓷微有讶然,眉目中流露出柔和的神色:“原来姑娘已经知道了。”
姜满点点头,抬起手,示意周瓷扶她起身。
才坐起身,玉锁自袖口掉落出来。
白玉始终贴在她的身边,已被她的体温焐得温热,红线缠绕在手腕,她提起那枚长命锁,收在衣袖里。
洛长安的屋子外围着一圈守卫,里面亮着盏小灯。
灯火微弱,姜满推门进去时,光影晃了晃。
屋子里留了两个看顾的侍从,见姜满走进来,识趣地退了出去。
周瓷也退至屋外,关合了房门。
屋内寂静,姜满在床畔坐下来。
她看着洛长安依旧苍白的脸,伸手抚了抚他的
眉眼,脑中的念头纷繁。
指尖流连着下落,捻过他的衣襟,勾起他衣上的系带。
于是,衰微的烛火下,整齐包扎好的细布旁,姜满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纵横在洛长安身前的,用匕首亦或是刀箭刻下的,十六道伤疤。
空旷寂静的屋室里,她听到自己轻颤着的呼吸与杂乱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