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夫君黑化前(双重生)(129)
伤疤有些已化作深而刺眼的痕迹,新添的尚微微凸起,她触上去,心口也泛起痛,好似有刀刃割破指腹,尖锐的疼便也化作匕首,沿着脉搏插入心脏。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眼眶被疼痛蒸得湿热,一只冰凉的手忽而握上她的。
“小满。”
很轻的一声唤,风一样掠过耳畔,还给她一瞬清明。
姜满指节一顿,眨了眨眼。
泪珠滚落,一片还未消散的光怪陆离里,她望进洛长安的眼睛。
“洛宁。”名字自口中说出时带着些许滞涩,她又开始流泪,压着哭腔,“你真是个混账。”
洛长安攥着她的手不肯放,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来。
姜满靠他近些,垂下头。
“你都看到了,你……都知道了?”他捧住她的脸,在她的表情中猜出了八九分,于是轻轻叹息,擦拭她的眼泪。
“不疼的。”
“不要哭。”
泛着凉的指腹蹭过眼角,姜满却再压抑不住心中的酸胀,伏在他的肩头,崩溃大哭。
洛长安没有继续劝她。
他抚上她的发,顺着她的脊背一下下地安抚着她。
姜满哭得更厉害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好似一切都是挥笔而就的命运,她看着洛长安一次又一次地走入那方泥淖,一次又一次地挣扎其中,企图寻找到那条唯一可以顺行的路,看着他企图用自己填没山海,却兜转其间,永远找不到尽头。
“为什么……”姜满的额头抵着他的肩,轻轻开口,“你瞧我,吃过一次苦头就要远远避开,可是你呢……”
束缚着指尖的力微微收紧,姜满勾一勾手指,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
她撑身坐起,退后些,与洛长安拉开一段距离。
指腹重新点在他的心口,她抚过道道刻入其中的伤疤,道:“我一次次在梦境里遇见你,在燕京,在北地,我本以为我梦到了你我将要历经的一切,我试图避开,试图不再重蹈覆辙,可直到如今我才知道,那些都是你用死亡换来的过往。”
她说着,那块裂痕斑驳的长命锁自袖口滑落到掌心,硌在她的掌骨,嵌出一道透着血的痕迹。
梦境里的场景交替闪过脑海,姜满攥紧长命锁,面上血色尽失,近乎惨白。
白玉在灯烛下发出莹润的光,姜满摊开掌心,将它递到洛长安的眼前。
“你为了这条尽头几乎一成不变的路,一次次重现我们的过往,重复这样的……残忍又可悲的景象。”
“十七次。”她说,“洛宁,你好残忍,你第十七次跳进这个漩涡时,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她的眼眶泛着红,嗓音很轻,却压得洛长安喘不过气来。
屋室静默一瞬。
“小满。”
许久,床畔再次传来一声低低的唤。
编织好的红线像是缠绕在腕间的血管,流淌,滑落,洛长安沿着绳结轻抚,重新牵住她的手。
“我曾试过的。”
“在一次又一次看着你离开的时候,我曾试过的。”
一次又一次,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去,又是因为什么离去。
路途中被劫持后撞向刀刃,在北地以自己的命换城中百姓的命,又或是如她初来燕京时,在京郊的树林中,只因他迟了一步,一支染着毒的长箭就横空而过,贯穿了她的胸腔。
“我很怕,我总是会回到燕京,也总是会怕,生怕行差踏错一步,便要再次面对你的死亡,面对一个难以预知的前路。”
“那时我想,如果我们不要相遇,如果……我们从不曾相遇过,会不会,你的命运其实不是这样的?会不会其实你过得这样辛苦,是因为遇见了我?是因为我执着于过往的仇怨,因为我这一路上所造的冤孽太多?”
“可不该是这样的,我所造下的孽,不该要你代我受过。”
他的手与她的交叠在一起,触到她掌心里的长命锁,摩挲着。
“所以我曾试着和你分开,忍着不去见你,试着将婚约,将我们的过往都抛诸脑后,更试着放弃一切……可是我,做不到。”
他分明知道许多事。
知道关于父母亲的过往,知道筠山的一切,知道他再如何尽力也无法回到更久远的从前,改变不了那些人的过往。
也知道他会与她相遇,知道她会喜欢他,正如他爱她那样,知道他们会相遇,会成亲,会在一起。
这些在他的记忆中贯穿始终,是他轮回多少次都不会忘记的事。
“小满,我做不到,我不甘心。”他说,“一年,两年,我分明已经在那条路上挣扎了一次又一次,挣扎了又一个十七年,分明我们很早很早就已经相遇,分明我足够讨你的喜欢,分明你……也是喜欢我的。”
轮回往复,生死长夜,他挣扎在那片漩涡,几乎迷失其中,可只要那一眼,只要那一个念想,就足以支撑他跋涉山川,泅渡苦海。
一次,再一次,直到如今,直到他第十七次醒来,玉锁斑驳,坠着绵延的红线,就躺在他的掌心。
姜满终究没能放开手。
玉锁硌在掌心,与洛长安小心翼翼缠绕上来的指节一样,都迫使她脑中再次电光石火般地闪过许多他们一起的,不同往复的瞬间。
姜满垂首看着他,发现他也正注视着自己。
他就那样看向她。
用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
用那个不舍的,一遍又一遍,穿过了一个又一个过往与前路,甚至更久远的目光。
姜满又开始流泪,好似要将所有轮回中的泪都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