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夫君黑化前(双重生)(164)
几人这才点头,说了声“得罪”,放开手。
姜满瞥一眼伏在地上,久久没能直起身的人,知她大抵是被那几人扣押时扭了腿,遂伸出手:“有什么事,我们到营帐里去谈罢。”
二人先后走入营帐。
姜满在案侧坐下,问:“燕京城如今已经如铁桶一般,娘娘是如何到这里的?”
郑贵妃摘下兜帽,露出那张不施粉黛,却仍惹人移不开目光的脸来。
她道:“是宋洄助我。”
姜满了然,倒了杯水推过去:“营地简陋,只有用水招待娘娘了。”
郑贵妃没有坐,看一眼坐在案侧的阮朝,便又听姜满道:“这里没有外人,娘娘有话,但说便是。”
郑贵妃这才收回目光,走到姜满面前,转手,自袖中取出一只木匣。
见她动作,阮朝下意识警觉,立时站起,手上已捏了匕首。
郑贵妃面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将她二人的防备也看做理所应当,缓缓将木匣放下,拨开小锁。
木匣中赫然放着一卷明黄的卷轴。
是一道空圣旨。
“王妃娘娘。”
郑贵妃唤了声,柔柔屈身,道,“娘娘与王爷拥重兵,得民心,那人大势已去,再如何挣扎也不过作困兽之斗。妾知道,王爷与姜侯爷皆带兵前来,更有沈家与西川的支持,郑家无力抗衡,也无意做殿下与娘娘的敌人,做逆天违众的罪人……”
“妾在此,斗胆,想为郑家求一道旨意。”
姜满垂首,看一眼她低垂的眉目,道:“可我所知,郑将军尚携兵在城中护卫,燕京之外,正带兵与我兄长对峙的,亦是你郑家的人,如此看,娘娘与郑将军,似乎没有达成共识。”
郑贵妃依旧弯着脊背,自袖中取出一只铜符,奉在案上:“兄长为旧主尽忠,是为虎作伥,其罪当诛,听凭殿下处置,但兄长一人之事,当他一人承担,郑家的族人,那些跟随他的士卒不能为他陪葬,妾是为他们而求。”
是一只兵符。
姜满的目光落在兵符上,眸色深了几分:“你要放弃郑将军,哪怕反叛之皆加于他一人之身,哪怕,他死么?”
“是,兄长执迷不悟,决意忠于他的君主,妾却要庇护我的族人,十年前,我为了郑家放弃宋清晚,如今,我也一样会为了郑家,放弃他。”郑贵妃嗓音平静,又道,“姜侯爷所见是我的小侄,他年岁尚轻,不知深浅,只要您应下我的请求,我会亲自前去叫他撤兵,并……助王爷入城。”
姜满沉吟片刻,看向那道空圣旨。
郑贵妃要的是一个承诺,而眼下,洛长安的王印在她的手中。
她有足以发号布令,生杀予夺的权力。
见姜满有所迟疑,郑贵妃继续道:“边地的战事才才平定不久,那些士卒戍守边关护国佑民,尝尽了与家人分别的苦,他们只是信任他们的将领,忠于这一块小小的兵符……请您宽恕他们。”
姜满神色微动,良久,接过圣旨。
她提笔落字,扣下印玺,又将它重新放回那一方木匣中。
郑贵妃的双手微微颤抖,接过圣旨,俯身一叩:“娘娘宽宥仁慈,妾在此,提早恭迎娘娘与陛下,入主燕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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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京城的城门是在一个深夜打开的。
城中百姓尚在熟睡,长街兵马过迹,禁军倒戈,大军轻易攻破郑家的最后一道防线,径直指向了皇宫。
郑将军的部下负隅顽抗,宫人纷纷逃窜,宫里乱起来,也正是这一息之间,洛长安带人围困了整个皇宫。
少顷,周瓷押着郑将军前来复命。
洛长安浅瞥一眼那张熟悉的脸:“先送到牢里,择日论罪处刑罢。”
他轻飘飘一句,仿佛不将这人的生死放在心上,走过他,沿着宫道继续向前走去。
东宫,死一样的寂静。
宫门敞开着,后殿的院落里,皇上正坐在廊下,摆着一盘棋。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来,一如往日般,用温和的目光看着洛长安:“许久不见,与孤手谈一局?”
“我们早就没有下棋的必要了。”洛长安走过去,并不看那棋盘,而是扫视周遭,道,“还记得么,我在这个地方见过你。”
“自然不会忘。”皇上笑着,“你幼时在此习武,我为你递剑,你犯了错,被罚抄书,我亦帮你抄过诗书,你……”
“不。”洛长安却打断他,“我是说,我曾在这里见你练剑,见你在灯下念诗书,习策论。”
皇上的面色微微一变。
洛长安继续道:“无人看管的院落,不设侍从看守的书房,留在房里的灯烛……我父亲早知你想习武艺,学策论,总会调走侍从,叫我温书后将灯烛换做新的,留在房里。”
“他信任你,知道你想有朝一日参与政事,也想有朝一日助你分明身份,所以从不避讳同你提及朝中之事,他与你讲四书五经,也同你说三韬六略,甚至在抱病之时,允你代他在帘后接见臣子……”
“信任。”皇上打断他,嗓音骤然冷淡,他面上的温和全然撤下,面上浮出一个狰狞的笑来,“他不是信任,是怜悯。”
“太后害死我的母亲,让我无名无姓地在宫里过活,又摆作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将我捡回来……这些是他们欠我的,却要喂狗一样地,当做是给我的施舍,难道我要将这当做恩赐,为此而感恩戴德么?”
“我在灯下念书,在霜寒天的深夜里习武,他所知晓的朝事我都知晓,他能处置的政务我都能处置,我代他接见臣子,代他在帘后议政……我能代替他做这样多的事,那么我如今成为他,似乎也,理所应当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