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生平二三事(197)
皇帝亲自相迎。他对顾月霖的欣赏与恩宠,自来是不加掩饰的。
他先跟月霖细说了说自己知晓的吏部存在的问题,要这年轻人上任之前心里有数。
顾月霖早就大致清楚,但皇帝如此,仍是感激。
之后,皇帝与他商量此次的赏赐。权势、地位给了,实惠自然也要给,这可是一次次助他力挽狂澜的奇才,既然要把自己私库里的东西分出去一些,就该让人打心底满意。
顾月霖同意赏赐广东的宅子,其他的真不在意:“皇上也清楚,臣这些年尽心当差不假,家中负责务农的管事也是稼穑的好手,只种棉的进项,便足够余生锦衣玉食。”
说的都是实情。皇帝每次赏他,都会给他一两个庄子,每个庄子都是两千亩地打底,还全是适合种棉的,罗忠又是毫无私心尽心竭力地打理,他可不就赚得盆满钵满。
“朕晓得你不缺银钱,但日子怎么能是这个过法?”皇帝瞪他一眼,“朕要是瞧着国库充盈便知足,不求更多,怎么能应付这些年的天灾人祸?”
“……”这是哪一路算账的法子?
“如今你可是勋贵中的新贵,需要装点门面的事儿多了去了。罢了,懒得跟你啰嗦,朕做主就是了。”皇帝大手一挥,“下下棋,喝喝茶,其他的慢慢儿掰扯。”
顾月霖还能说什么?
直到霞光漫天,皇帝才允许顾月霖告退回府。
这一次,顾月霖有一个月的假。先前的户部左侍郎平职外放,皇帝下旨时就命其慢慢交接差事,一个月后再离京赴任。
随着顾月霖回到居士巷的,是琳琅满目的赏赐,自良田宅邸、衣料皮子到金银珠宝、玉器摆件再到文房四宝、名家字画,茶酒药材补品亦是一样不落。
如此的赏赐,真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冯十二迎上来禀道:“魏二小姐午后便来了,为的是见您。”
“你们帮夫人安置一应物件儿,请魏二小姐到书房。”
“是。”
片刻后,魏琳伊款步走进书房的厅堂,抬眼望去,风华无双的男子坐在三围罗汉床上品茶。
他不再是昔年十六岁的少年郎。那时的他身形还有着少年人的单薄,昳丽的眉宇无声地诠释着温润如玉。而今的他,一举一动都在彰显权臣的从容自信,却又是那般的清贵无瑕。
魏琳伊不敢耽搁,上前去盈盈拜倒,“魏琳伊问顾侯安。”
顾月霖望她一眼,“免礼,喝杯茶。”
魏琳伊并未起身,“前来叨扰,是为昔年之事赔罪,亦为侯爷数年来的照拂道谢。”
“受了你的礼,便是接了你心意,此后不需再提。”顾月霖语声和煦,“免礼,坐。”
“多谢侯爷。”
阿金阿贵为她奉上茶点。
顾月霖的态度很好,可魏琳伊却觉出了莫大的压迫感,无法放松。
“听闻你要再次离京,日子定下来了?”顾月霖问。
“启程之日未定,此次我想与母亲一道南下,需得侯爷首肯。”
“我同意。”
“即便如此,母亲也要与侯爷好生团聚一段时日,再者,也不是需要心急的事。”
“多谢。”
魏琳伊觉得,顾月霖没办法对自己完全改观,所作一切,不过是体恤长辈,饶是如此,到这地步已过于难能可贵。
她不敢说多余的有攀附之嫌的言语,只实实在在交待自己的打算:“此番南下,是因那边有不少人手和琐事要安排妥当,住上一年半载,我便与生母往回返,选个离京城较近的地方定居,侯爷意下如何?”
“也好。京城外几十里到百余里,都有不错的地方,再远了倒是不必。”
“是,我记下了。”
“母亲近年来思虑太过,有些体弱,日后同行,你要尽心照顾,为她调理。”
毫不客气的理所应当的语气和措辞,倒让魏琳伊听得很是熨帖。有着共同的母亲,相互提点着如何尽孝,本就是理所应当。她连忙说:“一定会的。”
又说了几句,魏琳伊起身道辞,“天色已晚,不*耽搁侯爷。”
“今日就罢了,日后不妨时时过来,陪母亲说说话。”
“好。”魏琳伊由衷一笑,行礼出门。
静静地喝完一盏茶,顾月霖敛目沉思。
随风回来了,趾高气昂地走到三围罗汉床前,毫不迟疑地跳上去。
顾月霖笑了,温柔地抚着它的背。
随风没事就去兰园,也不是白去的,不知程放从哪里学到的驭兽的窍门,慢慢教会了随风诸多防范坏人、陷阱的技巧。
再不济,它懂得遇到危险时知道赶紧跑就得了,那速度,追得上它的都在各个兽园,追不上它的本就是一瞧见就腿软,好在随风成长的环境不同,从来是不招惹它它根本不会动欺负谁的心。
不为此,两头都不会放心小家伙独自出门。
已是饭点儿,顾月霖略显慵懒地起身,“吃饭去。”
这是随风听得懂的,立刻跳下地,跟着他回内宅。
母子相对用饭时,顾月霖主动提到魏琳伊:“魏阁老不好意思询问,却很关心次女的姻缘,以往在信件中提过几次,说次女莫不是被长女带沟里去了,这么久了,也没嫁娶之心。”
“我问过,她还真没有。”蒋氏笑眯眯的,“仔细想来,成家是有好有坏的事儿,碰上个我这样拎不清的,还不如自己过。”
“瞧您说的。”顾月霖失笑,“二十出头而已,不着急,往后您在她身边,看情形行事。”
“嗯,我看着办。”蒋氏忙着给他布菜,“不用琢磨我们南下的事儿,好歹过俩月再说,不把你养胖点儿,我是不会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