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18)
贺裕庭恭敬俯身:“回陛下,臣等的仕途自然是臣等自己挣来的,却更离不开陛下的栽培。”
满院无一人敢说话,谁也没想到这小小一个宴会,皇帝竟会亲自过来!
祁淮笑了笑,眼眸里却没有半分笑意。
柳知意重重磕头:“陛下恕罪,臣女绝无此意!”
常艺灵也被吓傻了,陛下怎么会忽然过来了?
直到听到福乐郡主额头磕在碎石地面上的声音,碰撞声响大的她离得这么远都听得到,常艺灵忽然后知后觉感到害怕,身子也控制不住的颤抖。
“……陛……陛下,臣女只是在开玩笑……”
祁淮却好似没听到一般,脚步一转。
“你叫什么名字?”
书生脑中一片空白,直直的跪着低头看向地面,直到视线之内出现一双明黄色的靴子。
上面金龙张牙舞爪。
是圣上才能用的规格制品。
面前的人没出声,祁淮却颇有耐心的又问了一句:“可是这次会试的学生?”
书生这才意识到陛下在和在自己说话。
明徽帝,整个大庆的君主,在问自己话。
“……回……回陛下的话,草民名唤谭青云,是这次上京赶考的学子。”
“谭青云?朕记得你。”祁淮轻轻摩挲了下手里的扳指,似是在回忆:“那本《治水论》可是你所书?”
谭青云一愣,他万万没想到陛下居然看过自己写的文章。
他语气激动:“是草民所写,只是草民学疏才浅,这篇文章还有很多不足之处——”
“以你这个年纪,写出这
样一遍文章已经是很了不得了。朕记着——“祁淮回过头,笑看着贺裕庭:“上一个让朕这样印象深刻的,便是贺相了。”
贺裕庭笑道:“臣在谭公子这个年纪,可写不出这样的文章来。”
“贺相谦虚了,”谭青云惶恐道:“草民拜读过丞相的文章,丞相的谋略,草民就算是苦读一辈子恐怕也是比不上的!”
祁淮笑着摇了摇头:“好了,贺相就不要自谦了。若是将人吓跑了,你可得还朕一个可用之才。”
皇帝好似将柳知意与常艺灵给忘了,两个人还跪在冰冷的碎石之中,却无一人敢出声提醒。
柳知意更是面色惨白,陛下这每一字每一句,都在打她们的脸。
陛下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这谭青云,以后恐怕有大造化!
柳知意闭了闭眼,心里忽然无限埋怨起常艺灵来。
这个蠢货,说话不经大脑,现在好,还连累了她!
“臣不是自谦,只是臣以为,学问并不是最重要的。”贺裕庭淡声开口:“谭公子某些方面比臣强。”
谭青云不是不知柳知意和常艺灵的身份,却在不小心听到两人在背后诋毁他人时,敢于出口。
这满院子里的人,难道无一人听到她们编排盛月曦吗?
并不是,只是比起盛月曦一个小小的侍郎夫人,他们更不愿得罪福乐郡主;只是因为他们知道,福乐郡主是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是梁王府的王妃。他们宁愿装作没听到,也不愿驳了梁王和太后娘娘的面子。
众人皆趋利避害,这无可厚非,也无可谴责,全是个人选择。但正因为是这样,谭青云这份赤子之心,便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
谭青云在宴会上受惊,陛下好生安抚了一通,并下旨赏赐了一番,才与贺相一同离去。
新露一直跪着不敢抬头,直到陛下离开,众人跪拜起身,她环顾四周,脑袋一瞬间懵住了。
自家主子呢?
长宁早在祁淮和贺裕庭来之前就从长廊侧方溜走,躲了起来。
她并不想这么早让祁淮知道她和丞相府的关系。
出了沧南馆,长宁派人往侍郎府送了信,才坐上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往城西而去。
这处是长宁在京都的落脚处,除了她身边可信之人,无一人知晓,就连新露也不知道。
盛月曦很快便来了。
她带着帷帽,身边没带丫鬟。
长宁四处瞧了瞧,快速将人放了进来。
盛月曦解开帷帽,“怎么这么着急约我出来?这是哪里?”
“没人知道这,这里很安全。”
长宁说的简单,盛月曦却立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想多问两句,却被长宁沉着的面色吓住了。
“……怎么了?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长宁看她:“我问你,吴淞可是纳旁人了?”
盛月曦一僵,良久,才说:“你看见了。”
听见这句话,长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闭了闭眼,倏地,忽然睁开眼,“我去找他!”
盛月曦一把拉住她,“你找他有什么用?再说你以什么身份找他?你别忘记你已经不是从前的嘉阳长公主,也不是从前的梁王妃了!”
满室寂静。
似乎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盛月曦忽然有些慌乱:“……对不起闻珂,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
盛月曦忽然说不下去了。
她颓败的放下了手。
倏地,长宁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盛月曦睁眼。
长宁嗓音有些沙哑。
“对不起,月曦。”
盛月曦眼眶忽然就红了,她抱住长宁:“为什么要对不起?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良久,盛月曦情绪才渐渐安定下来。
她牵着长宁坐了下来,“和你没什么关系,只是我自己心里迈不过这个坎,不想让他碰我。”
盛月曦扯扯唇,“吴家想要孩子,我不生,自然要纳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