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澳春潮(203)
谢之屿笑一声,拿起桌边的烟在指尖把玩:“在我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是。”
“不,你母亲没染上赌瘾之前,我对你们很真心。年轻时我没有说不的权利,要娶谁由不得我自己做主。可是这辈子,我真的爱过的只有你母亲一人。”
“这话你不如等有机会亲自告诉她。”谢之屿打断。
他实在对这些故事没有兴趣。
什么身不由己什么命运弄人,不过就是给自己找了个犯错的借口。
用糖来包装罪,他在赌场见过太多。
一根烟被他揉得皱皱巴巴,他丢在桌角:“你这么怕后继无人,怎么不把说服我的力气花在再生一个上。”
要是能生,或许早就生了。
可事实就是崔家子孙缘浅,再没有第三个孩子落地。
“阿屿,我这个年纪——”
“你这个年纪还是有可能有医学奇迹的。”谢之屿不正经的腔调溢了出来,“但我这个年纪,说实话已经没兴趣给别人当儿子了。”
崔父一再退让:“这次真不需要你做什么,回来就好。”
谢之屿起身:“受制于人的日子我过够了。”
“那位温小姐。”身后在他离席时突然说。
“你用她威胁我?”
谢之屿回头,声音很冷,惯常的散漫消失不见。
崔父一手平摊,请他再度坐下。这才说:“我只是听说她已经和别人订婚。不管订婚是真是假,你如今都是被动的局面。我是想帮你一把。”
他凝眉。
崔父见有所松动,继续道:“如果我替你出面,想必宋家会卖我一个面子。况且有我做背书,温家的生意才会蒸蒸日上。”
有那么一刻,他是真的动心。
人就是这样,在绝对权力面前再怎么挺直脊骨都会在无声无息中被软化。
反抗,挣扎,妥协,接受,心安理得享受特权,理所应当运用特权——这个过程悄无声息。
他紧攥的指骨逐渐发白。
“所以条件还是我回去?”
崔父志在必得:“是。”
手机在兜里嗡得响了一下,震得腿面同时发麻。
谢之屿贴在耳边点开,她的语音传过来。
“既然那么想我,那我不来找你是不是显得我好冷漠好无情好没有地主之谊?”
背景带风,是车辆急速行驶下灌进车窗的声音。
想起她离开前说的那句“我不要你困在这里”,他在怔忪间忽然醒神。
“如果她知道我这么答应,会失望的。”
因为她理智,清醒,能面不改色利用身边所有资源,却唯独不碰爱的人。
宁愿曲折,宁愿多走弯路,她也不会用在乎的人去当置换条件。
他们往后的日子该是一样自由。
“你在哪?”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伴随着轻微喘息,“我一下车直奔房间,跑得魂儿都在后面追。谢之屿!你人呢!”
他笑笑,不顾对面那人颓败的脸色:“在回来,见了一个不重要的人。”
第168章 傻子
回来时温凝已经洗过头,披着浴巾在那等他。
她的坏习惯,从小到大连头发都有专人护理,所以自己洗头总是不吹。任由黑发湿漉漉地滴水。
潮湿的头发更显乌色,贴在她细腻的皮肤上宛如海妖。
谢之屿进门后视线在她身上一顿,径直去洗手间取了吹风机过来,长腿往梳妆镜前一立,招手:“过来吹头。”
“等等,回完这条消息。”
男人语气凶巴巴的:“可以边吹边回。”
温凝只好捧着手机挪过去,眼皮一掀:“哇,这件大衣真好看,谁买的?”
他道一句明知故问按响吹风机。
温热的风从她发间吹过,一时不知道是风热,还是触碰到她皮肤的手指更热。
隔空处理好家里的事,温凝放下手机。
视线透过镜子落在他身上。
“你左手还没好,我还是自己来吧。”说着她伸手去拿吹风机。
手腕被他按住。
他无奈:“你要是愿意自己来就不会等到现在了。别乱动我吹得还快一点。”
风太响,声音总被吹散。
温凝抿唇,见自己的头发有五六成干赶紧喊停:“好了!吹太干会伤头发。”
谢之屿自己都是用毛巾随意一抹,闻言狐疑道:“是吗?”
她笃定又真诚地看着他:“真的!”
室内有暖气,还不至于着凉。
这股热风吹得谢之屿背后发汗,里边那件衬衣贴在脊骨上,有了潮湿的痕迹,于是顺手停下。
大衣终于找到工夫脱,往臂弯上一搭。
她的手又攀过来。
头发上的湿意好似跑到了眼睛里,望着他时仿佛盛满了夜露:“今晚去见的人是谁?”
“崔老板。”他无所隐瞒。
听到这三个字温凝倏然紧张,抓他的力气重了些:“他找你做什么?”
谢之屿望她一眼:“我跟你提过我和他的关系吗?”
温凝摇摇头。
她内心有猜测,不过尚无定论。
听说亲缘间器官匹配度才会很高,况且她向那位护工打听时,对方口口声声称他为崔少爷。
不排除是护工理解错误。
不过她自己也知道这更偏向于自欺欺人,更大的可能,是谢之屿和崔家有着无可分割的关系。
“我妈当年就是跟他来了京城。”他终于说出口,小臂的肌肉在说这些话时有个绷紧的弧度,“我出生在京城,养在京郊一栋四合院里。具体记不大清,有连贯的记忆开始,我和我妈就已经回澳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