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向康庄大道[九零](180)
再过几年,怕是连这些也被大自然清扫地干干净净,好似从未出现过一样。
汤沁绕过大雄宝殿,一路往右走,要不是砍刀劈开青藤,还真难发现这里有路。
黑魆魆的蚰蜒被惊扰,从脚底下横穿逃生,不知名的夏花一朵朵在风中吐着蕊,头顶炙热的光被绿叶遮挡,只透出几点斑驳落在人的肩头……
汤沁突然停下了脚,回头惊道:“这里应该有桥的!”
姜崖几人冲过去,眼前枝蔓缠绕,哪里有什么桥?
一切都太安静了,胸口起伏些微动作的声响好似瞬间被放大几十倍。
候麻子皱起眉头,大步向前甩起砍刀,唰唰几下后,缠绕的树藤野草□□趴下,露出被包裹的空间,不过还是已经看烦了的空洞洞的绿藤。
姜崖抬起头来,猴山耸立,身处其中,哪能窥视全貌。即便现在有飞机盘旋绕过,也只能看到密密麻麻的树林顶部。
几人上前查看一番,确实没有汤沁口中所言的石桥,更没有看到什么石壁佛像。
王学海忍不住瞥了汤沁一下。这小孩难不成是为了引人注意,故意说谎?心思刚冒出来几分,忽然听到姜崖嘘了一声。
“你们听到水声没?”
水声?候麻子连想都没想,“猴山只有一条山溪,那是山后面,不是这里。”
作为对猴山最为熟悉的人,他压根觉得姜崖的听力出了问题。
姜崖抿唇,从候麻子手中接过砍刀,往前走去。王学海见状紧跟其上。
村长侯刚生怕姜崖这个乡里面面嫩小干部出事,赶紧推着候麻子跟上。
脚步在荒山的草窝子里一会实一会虚,走了约莫十几分钟,还没见到姜崖口中所谓的山溪。此时大雄宝殿早被众人甩在身后好远,什么也看不到。
候麻子有点责怪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太过莽撞。什么千佛洞?全是汤沁这小子为了掩盖自己的错误编出来的瞎话。
他家世代都是猎人,个头刚比猎枪高的时候他就被父亲带上山。从野兔子野鸡开始,也见过狼和豹,要不是猴山山深林密,怕是也逃不过大炼钢铁时候被砍秃的厄运。
别的不说,他对这山熟得跟自家后院似的。猴山连绵起伏,像莲花宝座,每一朵莲花花瓣他都如数家珍,他不信佛,压根不关心这莲花瓣心处的法海寺,平时很少过来。但要说真有千佛洞,就藏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多年他连听说都没有,还真是笑话。
然而就在他忍不住喊停姜崖的时候,忽然一阵潺潺溪流声传入耳膜。
连他在内,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停了下来。姜崖眼睛一亮,大步掀开草从,往里走去。
果不其然,一道溪流唱着歌从山顶冲了下来,砸在石头上,叮叮咚咚。
候麻子大惊,连话都说不齐整了,“怎,怎么可能?”
侯刚也大为震惊,“小姜同志,你这是顺风耳啊?”
姜崖笑了笑,没说话,几步跳跃稳稳踩在溪边的石头上,手指插入水中而后捞起,晶莹剔透的水珠一滴滴坠落,晶莹剔透,好看极了。
王学海大笑,“我们姜崖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片刻后,姜崖道:“咱们顺着水往上走,说不定能找到。”
可此处离汤沁口中位置差点挺远,他这个说法能靠谱吗?尤其候麻子不服气,仰头看着天,说:“这猴山一会晴一会雨的,再耽搁一会,怕t是难下山。”
“那咱们可不能再墨迹了。”王学海立马搂住候麻子往上走。
姜崖带头,踩着树叶,跨过石头一步步往上走。
过了几分钟,他停了下来,环顾自周,又往西继续走。
这时连侯刚也忍不住问道:“小姜同志,你不是说要沿着溪走吗?”
姜崖停下来,“你们刚才有注意到水边的石头吗?”
众人一愣,都摇摇头,哪能注意到这么细节的地方?
一直没说话的汤沁小声说:“石头很干净。”
姜崖赞许地给了他一个眼神。方才他蹲下来时,溪边石头凌乱,干净得不像是历经数年水流冲刷该有的样子,连一点苔藓都没有。
候麻子瞬间明白过来,前段时间连着下了好几天大雨,说不定这条他从来不知道的山涧溪沟就是那时候被冲出来的。
“汤沁说附近有桥,有桥一般就有水。候哥说猴山只有后山才有水,我猜,这条新冲出来的山溪怕是原来的水沟改道形成的。”
汤沁咬着唇,他听出来姜崖还是信他的。瞬间头顶发麻,鼻头发酸。
果不其然,往西走,越靠近法海寺遗址,水沟越明显。只不过水沟里没有一滴水。不多久,几人又远远看到大雄宝殿的残垣断壁。
可是方才他们用砍刀劈开绿藤,什么也没发现。
百思不得其解时,姜崖率先冲进去,几番砍跺后,被绿藤填埋的地方露出来,山沟依旧,大大小小的石块散落期间。其中一块石头上嵌着几个大字:四自桥。
自省,自思,自觉,自修。佛法无边,修行靠己。原本毫无意义的石头,此刻有了生机。
汤沁小时候来时还不认识字,压根没注意到什么桥名。可如今眼前这些石头,和记忆再一次重叠,像是来自遥远时光的叹息,一波波随着时间冲到了眼前。
他跳下山沟,手指摩挲着,回眸时眼中带泪,“千佛洞就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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