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向康庄大道[九零](222)
苗教授侃侃而谈,为在场观众讲解了车水号子的发展历史和概念内容,这种郧县常见的山歌类型在西河县少有,大家这次也算是开了眼界。
戈明德道:“他们这组选手很用心,直接把水车搬到了戏台上。声情并茂,活灵活现,一看就是咱们农家人,自演自唱。”
选手之一蒋志勇感慨说他们四人确实是在水稻田边长大,看着父辈蹬了一辈子水车,他们唱的说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倒他们这一辈不用学都会。这次听说隔壁县隔壁乡搞这么大的比赛,有这么大手笔的奖金,自然要来试一试。
他说得很直白,就是为了拿冠军。
点评完毕,开始计分。
五位专家都给出了90分以上的分数,尤其苗秋月直接给出了100分的满分。在众人的震惊声中,在场的五百位大众选票持有者也有375人投了票,总计932分。差三分超过暂居第一的张建德王桂芬夫妇。
梁有仙惊得心悸,差点第一名就不保了。原以为即便专家评委很喜欢这四个外乡人,竹坑乡人也不会投多少票。毕竟这里面那个唱荤词的男人差点引起公愤。当着竹坑乡众男人的面调戏竹坑乡的女人,真是不能忍。结果,他们得的票数还真不少。
回头看了半天,咋想也想不明白。
安庆生一脸淡定,“别瞅了。那男人一脸红颜祸水,靠脸就能得票。刚好咱们这五百人中女的多。”
梁有仙哼了一声道:“真是不知廉耻! ”
安庆生啧啧两声,“别装得你没听过似的。咱们年轻时候听过的荤词比这过分多了。”
山歌的创作者来自土生土长文化程度不高的底层人,和阳春白雪相比,下里巴人更加直白、通俗、率真,他们多用俚语俗语,也不会受所谓的教化束缚,表达感情荤素不论,露骨奔放。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绝对不会用华丽的辞藻堆砌。要有人站出来批评山歌粗俗甚至恶俗,那会更显得他们不懂山歌,只看表皮。
唯有这种在人民大众口中嬉笑怒骂中流传的东西才更具有生命力。
像陕北民歌更为大胆,比如信天游中的“白花花的大腿水汪汪的* ,这么好的地方留不住你”等,西河县山歌里也不乏这种,只不过今天的表演上大家都有所选择和收敛。
倒是今天这一组外乡人唱得略微有点奔放,表现出山歌粗糙却有趣的内涵。
梁有仙被臊得脸红,“嘿!你也老不小了,啥话都往外说。”
“我可记得你年轻时候也经常脱光了褂子,在大山坡上喊着唱。人家小姑娘小媳妇但凡经过的,你总要唱好几句调戏人家。”安庆生毫不留情地揭露当年的“美好画面”。
梁有仙被噎得半死,“你倒是没得老年痴呆,啥都记得这么清楚。”
第87章
竹小蝶终于赶在下午场第二个表演前赶回竹坑乡。作为参赛选手她有资格站到戏台旁的选手等候区,抬眼扫视了一圈参赛选手,小半数都是相熟的乡里人。
“姐,姐, 我在这里。”竹小蝶回头瞧见黑蛋高高坐在山陕会馆的院墙上。这家伙满脸兴奋, 高举双手大力挥动。
黑蛋是未成年人不能参加大众评选的抓阄,只能在外场观看。
“坐好。别乱动!”竹小蝶生怕黑蛋掉下来, 赶紧喊道。
姜崖顺着声音看过去,轻扯唇角,朝竹小蝶笑了笑。
竹小蝶伸出两根手指在另一只手掌上慢吞吞走过,又是耸肩,又是叹气, 还指了指已经过了天中的日头。姜崖笑起来,张开嘴唇无声地说了两个字,“塞车!”
竹小蝶一下子知道他看懂了自己的意思, 而后又瞧见姜崖又无声地说了两个字,“歇歇!”
哪怕此时此刻台上唱曲高昂,台下叫好声一片,这些声音全在她耳边绕路而走,唯有听到姜崖口中的无声的关怀。
下午场比赛比上午场更精彩。
四个外乡人只比暂居第一名的张建德夫妇少三分, 先不说进半决赛的名额已经锁定了人家外乡人,剩下的席位现在也要拼出真功夫才能得到。
银峡村的老太太姬条儿作为初赛中最年长者, 姜崖生怕出意外,还专门去乡医院找了位医生陪在其旁边看顾。别看老太太两只小脚, 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可待她慢悠悠走到戏台中央, 竟嫌弃地让人把话筒拿走。
“以前哪有什么话筒?!”老太太哼道。被耷拉卷缩的眼皮包裹的小眼睛里透出几分不屑。
竟是倔强有个性的老太太。台下人都笑起来。
老袁笑喊道:“那是。以前唱山歌都靠喊。隔着山,隔着水都听得一清二楚。”
老太太一努嘴,旁边像是孙子模样的小伙子立马送上来一张小凳子,并搬上来一面小鼓。老太太坐稳后,鼓槌一敲,咚咚咚,瞬即脚底一踩,镲声震天响。原来这是组合乐器,她一人就是一个小型乐队。
“中华民国几十年哎,百姓没有安一天哪,盼得今朝乌云散哪,来了红军□□哪……”
“鸟儿出笼飞天涯,哥哥逃出地主家,去到延安找红军,我的哥呀,你跟着领袖打天下。”
老太太声音苍老,但韵味十足,像是回到了几十年前,红军进入竹坑乡,被压迫的人们终于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为群众谋福利的军队,他们觉醒了,用歌声表达跟着领袖打天下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