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图鉴(106)
华雀无法只能应允,穿上外袍去了赵家的商行。
待华雀走后,只剩曹忌一个人时他终于歇了劲儿,放下药碗看向烛鸳深深叹了一口气,最后捂住了自己的脸。
经过的小龟奴偷看到曹忌的背影,不知道他是怎么了。
是哭了吗?
是为自己被革职哭的吧,还是为老皇病重而神伤。
都有可能,总之肯定不是为娼妓哭的。
小龟奴偷偷瞧着,最后撇了撇嘴提着热水下楼干活。
曹忌捂着脸过了好久,窗几漏下的薄薄的日光都从他的手背上划下,他才放下了手掌露出眼睛。
他不敢看烛鸳伤痕累累的脸,可他却能看见烛鸳的枕头地下露出的一小截木钗。
这还是曹忌送的。
如此丑的木钗没想到烛鸳一直没扔,还像个宝贝似的压在枕头底下。
当初赵明熙说烛鸳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他送的木钗,曹忌突然很想问问烛鸳,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明明带来的都是灾难,烛鸳还要把他送的木钗当成救命符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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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雀】
“为什么?我喜欢你啊还为什么,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总要问个为什么,让我看起来像个傻子似的。”
茶盅被华雀砸在地上,热水泼了赵明熙衣袍,烫的后者站起来跳脚直嚷嚷,两人剑拔弩张任谁也没想到这刚刚还是个求亲现场。
华雀来时以为是商行有什么事,赵明熙又需要她来打配合。
结果没想到来了后赵明熙这个人吞吞吐吐,先是把人领到内厅,又是摆了好多盘瓜子蜜饯好吃好喝地供着。
华雀本以为赵明熙这阵仗是要跟她促膝长谈,说说什么如今老皇病重太子掌权梅州势力倾斜接下来该怎么做才不至于让自己死的太惨的话。没想到对方……
“如果我说我想娶你,你会怎么想?”
“你说什么?”
“噢还有,南面的盐行掌柜也给你坐,怎么样?”
“你疯了吧赵明熙。”
娶不娶的就算了,盐行掌柜也拱手当作聘礼,华雀真觉得赵明熙是疯了。
她不姓赵,她也不是什么赵家信赖的老伙计,她就是一个小盐老板认识刚刚一年的女人而已,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个娼妓!
如果这是赵明熙头脑发热一时冲动的话,华雀就当没听过。
“我没有一时冲动,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会想如今形势都这么乱了,自保都来不及还想着婚嫁,可就是因为如今的形势我才想着娶你,我就想咱们俩在一块,也不至于谁出了事帮不上忙,说得难听点万一大祸临头,咱俩至少死都能死在一块!”
“哼,死在一块有什么用?你为什么总想着跟一个娼妓死在一块,跟我死在一起是显得你小盐老板痴心不改,出淤泥而不染,不像笼馆脏渠里的那些个嫖客似的吗!”
“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我要娶你好像是我有罪似的,什么叫显得痴心不改,我今天把我说明白了,这一年到头经历这么多,哪次不是险些丢了性命的灭顶之灾,哪次不是我们一直在一起。”
赵明熙抖着被茶水烫出印子的袍子,在内厅里气哄哄地来回兜圈子,他想说这话已经酝酿好久了,从他把十四家盐行的地契交到华雀手上开始他就在酝酿,一直胆战心惊地憋到今日,就是想挑一个寻常的下午让华雀放轻松再把这件事说出来,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回回都不成?
“你是嫌弃我比你小?还是嫌弃我经历的比你少?”
赵明熙一直觉得华雀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一直是跟章大爷说的那件事有关。
那阵赵明熙初来梅州,对所有人事都不甚了解,才听章大爷说了华雀以前的旧事。
他一直以为华雀迟迟不点头是不信任自己,害怕再次希望落空。但连盐行地契都交付了,为什么还是不行?
“你能不能给个准话,我到底是哪里做错了?”
哪里做错了?
华雀看着赵明熙突然笑了。
可以说赵明熙错就错在不该问出这个问题。
你不是娼妓,你不会明白的。
“你哪里都没做错,是我害怕,行了吗?”
华雀捡起砸在地下的茶盅碎瓷片,拢到一起放回到桌上,她长舒一口气说的太过坦然。
“如果我对你一丁点想法都没有,兴许嫁给你还不错。”
她坦然到几乎把自己所有的软肋都揭开给赵明熙看了。
赵明熙恍惚间愣神。
华雀说了什么?
她好像拒绝了自己,又好像承认了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时,华雀已经离开了,留下的只有她刚刚摔碎的小茶盅,还尚有余温。
没有人告诉他,为什么娶一个娼妓会这么难。
“你说喜欢一个娼妓为什么这么难啊,画本子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醉仙楼里,赵明熙喝的高亢,搂着曹忌的肩膀嘀嘀咕咕个不停,他今晚请曹忌吃饭,美名其曰是给他摆贬职宴,其实是为了安慰安慰曹忌。
可两人一见面,一个愁容满面,一个兴致缺缺。
谈朝政,如今局势一片黑暗,越谈越绝望。
谈梅州,此刻是被太子提拔的黄慎之的梅州,越说越堵心。
谈前程……真是满纸的笑话。
老皇一倒,曹忌和赵明熙成了全城的笑柄。
那就聊聊感情吧……
“她不让,我偏要娶,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就不信了。”
窗外是无边的风雪夜,窗内是落败人的惨状。一事不顺事事不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