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图鉴(14)
趁着还没上客,珍鹭还能陪烛鸳说会儿话,她给她讲讲诗词说说典故的也让烛鸳有点精神。两个人平躺在床上嘴里嚼着蜜饯稍微享受下片刻的安宁。
但谁也想不到这么早就有客人过来,烛鸳听见了楼下的动静,推了推身侧的珍鹭。
珍鹭只得叹口气,认命的帮烛鸳掖好被子,穿鞋下床。可鞋穿了一半,龟奴就急急地跑了上来,说是烛鸳有活。
“徐阿嬷说烛鸳这两天不用接客啊?”
珍鹭回头看了眼脸色变得更白的烛鸳,跟那龟奴商量,“你去跟徐阿嬷说,我去接行不行?”
小龟奴看了看尚且养病的烛鸳,挠了挠后脑勺十分为难,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那个客人说,只要小哑巴。”
只要小哑巴的那位客人来头不小,不是给的银子足也不是常客,就是单纯的来头不小。
原本徐阿嬷想一口回绝,怕上次见红的事儿再次发生惊着了客人,可只抬头看了眼这位客人的脸当时就闭了嘴。
这位爷穿一身黑漆漆的长袍,束腰佩剑浑身上下散发着寒气,最惹人注意的是他脸上直挺鼻梁上的一道横疤。
徐阿嬷只看了眼这道疤就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了。
脸上带横疤的谁不认识?梅州新来的曹指挥使,这次是随着陛下一起来的。新官上任就坐客笼馆,再加上州府指挥使个个不敢得罪的模样,徐阿嬷是什么都不敢说。
如果没有那道疤,其实曹指挥使还是十分俊朗的,有了这东西,只觉得他腰间配的剑下亡魂都要钻出来了。
她还是第一次接待朝中官员,以前只听说现在朝中偷偷寻欢作乐的官员不少,这次是见着活人了,徐阿嬷便赶紧使唤龟奴去叫烛鸳出来。
珍鹭扶着烛鸳从房里出来时,她都感觉烛鸳的腿都要软了,因为曹指挥使还带了一个人,本就身体欠佳的烛鸳要伺候两个人!这想都不敢想。
那曹指挥使见烛鸳亮相,也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随后跟同行的人点了点头,接过龟公递过的厢牌准备上楼。
“指挥使大人……”徐阿嬷还是有分寸的人,“本馆有规矩,刀剑是不可带入厢房内的。”
徐阿嬷说完,指挥使住了脚,站在楼梯口扫视了所有人一眼。
他这一眼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不敢喘声大气。
过了好久,当啷一声,徐阿嬷如释重负,接过佩剑后退到一边对烛鸳说,“去吧,听话。”
珍鹭打量着那位指挥使,长成这样看着也不想天天寻花问柳的人,怎么这次非要烛鸳作陪?
眼看烛鸳艰难地扶着楼梯,提着裙摆上了台阶,珍鹭还是忍不住拽了拽烛鸳的袖口。只是这一拽,烛鸳停住了脚,连那位指挥使也停了下来。
那位大人站在台阶上,高高在上。
说实话珍鹭那一刻只能看清他的下巴,可那种眼神投向而来的压迫感她是实打实的感受到了。
那是一个武将天生散发出来的压迫感,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珍鹭就像被钉在了下面,一个多余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她想说的话全部被指挥使打回了肚子里,烛鸳只好反拍了拍珍鹭的手,然后低着头跟着前面的两人上了二楼。
珍鹭在底下看着,他们进的是正对楼梯口的厢房,她能清楚的看见最后那两扇门关上时烛鸳憔悴的脸庞。
夜色起了,厢房内的蜡烛亮了,梅园热闹了起来,烛鸳厢房的两扇门,一整夜都没有打开。
第5章
【烛鸳】
没人知道那晚烛鸳是怎么过来的。
只看见那位指挥使出来时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交给了徐阿嬷。
大家都以为烛鸳是断断抗不过去,就连馆里最老的龟公坐在廊下都咂巴着烟嘴说看来鸳字姑娘要重新寻摸人了。
“都病成那样了?拿命挣钱呢。”
人人都说烛鸳红颜薄命,可早上烛鸳却好端端地从厢房里走出来了!
在院子里洒扫的小龟奴先是听见了动静,然后看见烛鸳衣衫整齐的站在凭栏里,不知是不是错觉,烛鸳姑娘的气色竟比昨天好了!还很有精神!
真真是,回光返照?
不不不,不对,应该是吉人自有天相才是!
“华雀姐姐!烛鸳出来啦,没事儿没事儿!”
伺候完客人,毫发无伤的烛鸳,大家还是头一次见。
晌午姐妹都在一块洗澡,以往都是叽叽喳喳的逗闷子,今天倒是格外安静。大家边擦着身子边透过蒸腾的热气看烛鸳。
这人面对着墙面趴在桶边,一动不动。那并不光滑的脊背上只有些旧伤,不光新伤没发现,就连淤青红痕也不见一丝,昨夜完完整整的人进去,今早完完整整的人出来。
难道……这指挥使还真是个温柔的人?
可他要不好这口,他非要烛鸳干嘛呢?
其实烛鸳自己都弄不明白,她把半张脸都埋在热水里,水蒸气顺着她的睫毛往下冒,熏的她脑袋发涨。
脑袋发涨,就会想起指挥使的脸。
烛鸳可真害怕那道疤。
明明昨晚他什么都没对她做。
昨晚的月亮刚刚挂上了柳梢头,烛鸳就跟着指挥使和他的下属进了屋。她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武将都是这般话少,流水的佳肴往进送,徐阿嬷还特意备了一份金露酒,可席间除了碗筷喝酒的声音就再没有其他,整个屋里两个人不说话再加一个哑巴,真是要多安静就有多安静。
轩窗外的明月都比他们热闹些,清辉照在鼻梁的横疤上,都衬的指挥使稍微柔和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