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图鉴(203)
竟是,还在……死人。
珍鹭微微皱眉,她读过很多史册,古往今来甚少有夺位是和平进行,死上一两百已是侥幸,哪个不是血溅城门,让杀戮绵延千里。在位者孤高自持,也害怕得很,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史料短短百字记述,如今真发生到自己身边,真还是说不出的滋味。哪怕是跟对了人,也不免胆寒。
梧桐看着珍鹭的表情,就知她与自己想到了一起去。
他们兴致不高,梧桐更是想的长远。
“我就怕……”
“就怕波及到梅州?”
珍鹭抢先说出了梧桐的心中所想,对方点了点头。
风平浪静的过了一个多月,曹忌也醒了。
不知道朝堂震荡会不会……
梧桐说他别得倒不太担心,就是担心……
“我担心赵明熙。”
梧桐压低声音,语气有些焦急。
“陇南赵家可与亲王来往密切,老皇已经决心整肃,很难不会查到赵家,到时……华雀马上就要生了,这不会,再出什么变故吧。”
珍鹭望着窗外飞花已是说不出什么,其实这些日子大家都隐隐担心,她和烛鸳不是没有问过华雀,只是华雀自己不想提。
“那边还没有消息,你们若想要我好生安胎,就别再问了吧。”
她是这么说的,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无力。
先前党争波及的何其紧张,大家好像凭着一股劲儿就能顶下来。
现在尘埃落定,一切趋于平静,带来的却是无力,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该听天由命似的。
这种感觉很奇怪,很不好。
“沈按台也巡到梅州了,他是朝廷次一品大员,还是老皇亲信,我总是……”梧桐前几天虽遥遥见过沈按台一次,和蔼可亲,是德高望重的学究模样,来到梅州城好似如沐春风,可他……
“我总心里不踏实。”
梧桐年轻,他看问题的角度精准,这就导致整个人容易焦躁上火。
在事情没确定之前自己先乱了,这可不是以后能做官为民的性格。
珍鹭看着只能开解他,说新年也快到了,给故人烧些纸宽宽心吧。
以前在笼馆烧纸是大忌,想祭拜谁都要偷偷摸摸,现在就是让火焰烧到天顶也没有人管。
望着金元宝被火舌贪婪的舔舐,珍鹭也说不清到底要祭奠谁。
死去的人太多,就一块烧了吧。
阿昌阿茴,还有黄慎之徐阿嬷郝伯。
后者已经死了这么久了,是地狱还是轮回,都送一送吧。
让他们也看看,曾经苦心经营在梅州,今日是终于变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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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鸳】
丝竹声不停,应酬一直到了半夜。
沈按台宴请,极近风雅。不似鲁辟那般大开大合,所有流程都是点到为止。
就像那琵琶声似远似近地刚刚好,宴席菜肴也主要以清淡为主,席间佳酿也以清甜为主的果酒。
“老了,诸位用的顺心清净才最重要。”
他今年七十有八,相当高寿,借用孙知府府衙小请曹忌一干人等,孙知府诚惶诚恐只觉府衙都蓬荜生辉。席间一直与沈按台攀谈,聊起本次事件的凶险。
“哎,往日之事不再提,一切都向前看吧。”
沈按台想得通,他似乎对那些过去发生的血腥事件,看都不想再看上一眼。
期间曹忌的话不多,他大病初愈身体尚且还在恢复中,脑袋沉沉身子却是轻飘飘的,混沌一片好像稍微动动脑子就疲惫不堪。
只两杯果酒下肚,他已经是困倦难当。
可奈何沈按台头次大驾光临梅州,曹忌再怎么不适也不好提前退席。
丝竹拨弦,清丽剔透,曹忌坐在竹帐内险些昏昏欲睡。
“大人?大人?”
孙知府轻唤了曹忌几声,后者只昏昏沉沉看着对方的嘴巴开开合合,等见那张嘴开了几次,曹忌才听见了声音。
“指挥使大人?”
“嗯?”
“没事吧?要不要回去歇息?”
曹忌使劲睁了睁眼睛,看见沈按台捋须看向自己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无妨。
沈按台心疼指挥使劳苦功高,便倒了杯浓茶以茶代酒虚空敬了敬,“曹大人,你身体本不便饮酒,本官以茶代酒,这碗浓茶本官愿为陛下代劳,敬你。”
陛下?
曹忌受宠若惊慌忙起身,他猛地起身都身形摇晃,被孙知府眼疾手快地扶了扶。
“曹大人不必惊慌过度,这一碗是你该得的。”
一碗浓茶向前伸了伸,曹忌弯身行礼心里五味杂陈,他犹豫地端起茶盏,忽地想起自己初次登殿面圣的场景,当初只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伙子,看到陛下时只看他遥座高耸龙椅之上,金光闪闪宛若天神降临。今日再想起,年过三十,仿佛印象中的陛下也变了样子。
变就变吧。
曹忌头疼,没工夫再去细想。
他闭上双眼要将茶盅轻撞上去,只是在茶盅相撞的前一刻,外面似乎有了声响!
好似是一声刀剑碰撞的声音,紧接着是一个短促的呜咽。
那声呜咽太短,曹忌几乎都以为是听错了。
他本能回头,从四面竹帘的缝隙看去……
“呃……”
入夜,飘飘荡荡的云彩短暂地遮蔽了弯月,本就睡不着的烛鸳被一声短促的呜咽惊醒,醒来后才发现屋子黑的竟是一点月色也没有。
她翻身下床,脑袋疼的厉害,最近睡不踏实,经常半夜起来寻水喝。
烛鸳披了件外衣,只当刚刚听见的声响是个噩梦,可她刚翻起茶杯,竟又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