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图鉴(21)
他没有逛花楼的习惯,身边更是没有女人,总来笼馆找这小哑巴也是为了谈政事掩人耳目,今天本就没什么事,呆着也没意思。
曹忌仰头看了看窗外的雨势,揉着发酸的脖颈起身把一张银票拍在桌上,“你睡吧,我回家了。”
这可使不得!
烛鸳先是惊讶于曹忌这“过份”的贴心,但如果曹忌就这么走了是万万不行的,笼馆有规矩,过夜的客人如果中途离开,徐阿嬷和老龟公会找所有娼妓的麻烦,他们会认为今晚是所有人伺候不当,让客人拂袖离去。
眼看曹忌紧了紧腰带,提起纸伞就要走,烛鸳一个猛子坐起来赶紧飞奔过去堵住门倒把人家吓了一跳,她不会说话着急的只能比划,比划了半天曹忌才看懂笼馆原来有这样的规矩。
看烛鸳着急的样子,又是双手合十又是差点跪下,曹忌只能重新放下伞作罢。
这指挥使虽然行事凶狠,但在日常生活中人倒是还行,卖个面子也就住下了。这下可让烛鸳长舒一口气。
不过也只是住下,睡个觉而已。
曹忌不喜欢有人伺候,只自己和衣躺在床上。熄了蜡烛后不知道为什么窗外下雨的声音更加清晰,打的馆外梧桐叶的倒影摇晃在床帐上。
两人背靠背躺着,中间留的空还能再躺进去一个。曹忌睡不着但也不说话,烛鸳更是安静。大家一起静听雨声都有些尴尬。
但尴尬总比受折磨好,来点烛鸳的嫖客,她再找不出一个能像曹忌这样安安静静地躺着的客人了。
【欢鹂】
欢鹂这段时间闲的发慌,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么就是看着糖人师傅给她捏糖人。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全城都知道了这笼馆黄鹂鸟被梅州府的小世子爷宠上了天。她被世子送回来的那天,大家都过来瞧热闹,一传十十传百,梅州百姓都知道她有多风光。
十个金锭子陪欢鹂姑娘一同回来,这可是大手笔,一个娼妓能讨皇室欢心,还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艳羡的事情?
从那天后,欢鹂在笼馆的吃穿用度都提高了好几个档,家具用度里里外外都换新了一番,不光如此,就连身价也番了三番直逼华雀,普通客人来了是相见一面都难,更别说请欢鹂作陪了,就算能付得起银子,也没人有这个胆子,谁敢觊觎世子看上的人呢?
所以眼下的欢鹂,是要名气有名气,要时间有时间,把笼馆上下眼馋的那叫一个了得。
徐阿嬷收了金锭子高兴之余也不忘给欢鹂安排些其他的活计,她跟老龟公说欢鹂这孩子打小看着面相就好,是个有福之人。
“正好新买了一批丫头,华雀陪几个大单子没空,让欢鹂照料着也好给新人过过福气。”
于是年纪轻轻的欢鹂早早就肩负起了训导新姑娘的重任。
这可把欢鹂愁坏了,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实在不是教导人的料子,她甚至觉得珍鹭比她更适合,但徐阿嬷派下来的活计,没人敢说个不字,她只能别别扭扭的应承下来,天天带着一群吵吵闹闹的小丫头给她们讲规矩。
不过她确实做不来这些,欢鹂威严不足,人又爱笑爱胡闹,教了几天小丫头们没把她当师父,倒跟着她一起嘻嘻哈哈了。还哄着让她求糖人师傅吹个王母娘娘出来给大家伙瞧瞧!
这番热闹景象刚巧被廊下路过的徐阿嬷碰个正着,气的当场叫了几个小丫头出来抽背规矩,结果不出所料这群小丫头什么也背不出,就连最基本的斟酒礼仪也是做的一糊涂,徐阿嬷脾气一上来,当即就罚了几个人跪在小池塘边一上午,又把欢鹂叫进屋里训了一顿。
被训的垂头丧气的欢鹂从徐阿嬷房里出来决心还是得立立威严,让大家听话些,总好过再跪上一天吧。那小池塘边的石子儿可不像世子家的那么圆润,跪上半天膝盖都要磨出血了!
第二天清早,她准时把妹妹都叫进房里,自己学着华雀的样子,拿着华雀平常用的戒尺,像小时候被华雀训导那样提高了嗓门,在屋里踱步打转一字一句地阐述笼馆的规矩。
“以后咱们再不许提吹糖人了,踢键子放风筝也不许说了!从今天开始我是你们的师父,我说过的每句话你们都要牢牢记在心里。明天抽背谁要答不出来,一样要跪到池塘边受罚的!”
像什么斟酒七分满,不能漏一滴。宽衣手要活,不能脱的太快让客人觉得没劲,也不能脱的太久让大家没了兴致。
这里面弯弯绕绕太多,就这些还是最基本的,等小丫头长大了大丫头还要教床上功夫,这可不是随便说两句就能学会的。
单单是一上午欢鹂就讲的口干舌燥,喝了口凉茶累的够呛,瘫坐在软垫上挥了挥手还是提前下课让大家早早去吃饭,休息休息第二天继续。
可欢鹂前脚刚放下戒尺,后脚就有个小姑娘站起来盯着欢鹂问了一个问题。
“师父说的这些我们都记住了,可说了这么多,以后会用到吗?”
欢鹂捶着背,经人这么一问愣了愣,她看向那个小姑娘,记得叫阿昌。阿昌是这批新买的丫头里生的最特别的,也不是说她长得有多可人,就是站在大家中间鹤立鸡群,双眼澄澈有神,鼻头微微上翘,总有种若有似无的倔强,看面相就是个刺头。
欢鹂还是第一次被人呛了话,换做华雀早把对方治的不敢吭声,可她不是华雀,只能干笑两声,打个哈哈。
“会用到呀,以后你们就知道啦,时间不早了你们赶紧吃……”
“可我看师父好像不是靠这些讨客人欢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