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图鉴(89)
“嗨,欢鹂姑娘没什么事就回屋里呆着吧,别瞎走。”
“好的嬷嬷,我这就回去。”
两人揣着价值千两的人参直到进了屋内,关好了门窗才敢出气。
吓得阿茴连连喝水生怕被嬷嬷逮个正着,她喝完水喘匀了气儿才觉得有些奇怪。
“欢鹂姐姐,徐阿嬷怎么像突然变了个人,变得……好温柔啊。”
她刚才还因为惧怕徐阿嬷一直躲在欢鹂的身后,对于阿茴来说,徐阿嬷是间接害死她亲姐姐的狠毒老鸨,怎么一个夏天不见,突然变得温柔体贴起来,竟还偷偷送人参?
“而且……而且阿嬷好像特别疼欢鹂姐姐。”
欢鹂听阿茴的语气小心翼翼,突然想到了阿昌,在笼馆里人人都与徐阿嬷有几分的不对付,只有欢鹂自己不太一样。
她是徐阿嬷养大的,即便当初刮花了脸,也做不到一刀两断。
欢鹂叹了口气,只能把阿茴拉到身边,耐心解释给她听。
说她刚生出来时就被徐阿嬷带着,无论如何阿嬷也算她的半个娘,即便后来徐阿嬷是怎样的刻薄毒辣,贪财到草菅人命,但是她也没办法舍弃年幼时相依为命的那段感情。
“你能想象吗,我小的时候发高烧睡不着觉,徐阿嬷就抱着我围着梅园的海棠树一遍遍地转悠,在那儿哄着给我唱歌听,客人姐姐们都歇下了,只有阿嬷抱着高烧不止的我。那时笼馆的生意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好,可但凡有点好吃好喝的她总想着我,就连厨房好不容易做了糖酥饼,她都先紧着让我把上面的糖霜都舔掉,自己再吃饼。”欢鹂摸着自己的肚子无力地垂下了头,“我还记得当时躺在她怀里看海棠花落的场景,可我自己都不知道只是短短几年,她就变了。今天,也许是我有了身孕,让她再回想到当初的光景吧。”
欢鹂一手摸着阿茴的头发,一手盖在自己的肚皮上,她想如果这个孩子能让徐阿嬷变回原来的样子,她愿意竭尽全力将孩子好好生养,让阿嬷好好看看。如果可以的话,这个孩子的小名也让徐阿嬷来取。
小欢这个名字,就是她取的呀。
“小欢……”阿茴趴在欢鹂的膝头有些昏昏欲睡了,她嗫嚅着欢鹂的小名,恍惚间她好像听见了有歌声从头顶响起。
是欢鹂的声音。
她还从来没听过欢鹂的歌声呢,总听说过去的欢鹂是梅州第一歌妓,原来她的嗓音是这么悦耳悠扬,像鸟儿无所顾忌地飞向空中。
是一首歌谣。
好像是,徐阿嬷唱给欢鹂听的儿歌。
三月春天来啊
燕子带来了海棠花
六月炎夏爬上来
百日红送走海棠花
九月仲秋慢腾腾
杏花羞答答不见人
正月英华降梅州
梅花娘娘好相貌
让我小黄鹂笑哈哈!
阿茴在梦里听着欢鹂唱歌,一会儿唱歌的人变成了徐阿嬷,一会儿又变成了自己的娘亲。
她的娘亲唱着歌把她举了老高,高到飞出了别院,飞出了梅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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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雀】
“华雀姑娘。”
坐在上首的老掌柜捧着一碗茶做了半日,啐出口茶叶沫子露了两颗银牙。
“我们赵家盐行的地契……你老拿着不是个事儿啊,我们赵老板被官府叫去问话至今都没回来,地契该交给我们十四个掌柜拿着,你这样攥着,怕不像话吧?”
赵家盐行的总店在晚上灯火通明了,伙计们全都回了家也不见掌柜的们走人,十四个人各各坐一把太师椅将华雀围在中间。
直到现在,华雀已经被十四双精明的眼睛盯了将近四个时辰。
赵家盐行在早上就敲响了笼馆的大门,点名让华雀过去一趟,美名其曰是代赵明熙商议盐行诸多事宜,可来人那一脸鄙夷嫌恶恨不得绕着笼馆走的样子分明就不是说的那么好。
也幸亏是早上来,姑娘们和徐阿嬷都睡着,万一让她们知道华雀手里竟握着赵家盐行的所有地契,岂不是要闹翻了天?
华雀回屋先把所有地契揣在了身上,然后仔仔细细嘱咐阿芸。
“若我在赵家的盐行遭遇什么不测,不要犹豫,即刻报官!”
阿芸揉着眼睛哈欠连天,“报官?……可沈知府都被问审了,哪来的官啊?”
华雀啪啪两下拍醒阿芸,捏着她的肩膀,“醒醒!没有沈知府还有曹忌!去找他!我要是死在赵家了,咱们都玩完了!”
阿芸一听死不死的立马瞌睡都没了,心说没这么恐怖吧。
华雀也料想该是没她说的那么严重,可进了赵家盐行,人家两扇大门一锁干脆闭门歇业,所有的伙计遣散回家,十四个老板围成一个圈,太师椅把中间一张小小的圆凳堵的水泄不通。
华雀就坐在这张小圆凳上,四个时辰了,只给了一盏淡茶就打发了。
华雀觉得自己坐在这十四个老头中间,可真像个三堂会审的犯人。
这大门紧闭其余旁的人一概不在,她若是被这群人弄死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人知道!
手中的地契被抓紧了些,华雀强打起精神,挺直已经酸痛的脊背就是不松口。
“别熬啦,我们几个老家伙一把年纪熬不动,理就是这么个理,你叫谁来说都是要把地契交给我们的呀!”
“交给你们?大掌柜,你姓赵吗?我记得你姓刘吧,还有旁的这位老爷子,我记得你姓何呀,这地契明明白白写的赵家,凭什么要交给你们?”
“你!……胡言乱语真是胡言乱语,一个小小娼妓真是侮辱我盐行的名声!今天要不是看在地契的份上,你以为你能来到这里!我……我呸!丢人现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