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鸟图鉴(99)
今夜是珍鹭的复出宴,今天这场也是她的场子,她眼见几十个姑娘们惶恐的要乱套,硬着头皮站了出来,立在她的高台软榻上问鲁辟。
“团练大人好,深夜办事着实辛苦,只是不知道查人可有允许?”
我朝军事,民情素来分得清,珍鹭读的书多她自然懂这些,鲁辟没有本州知府的应允不能来笼馆贸然查人。
更何况如今沈知府倒台,除非鲁辟兼管,不然他今天带兵闯笼馆是会被状告的!
看珍鹭如此硬气,鲁辟倒笑了笑,他这次有备而来当然是得到知府允许了。
“珍鹭姑娘别见怪,我哪儿能擅自查人,是知府大人要查,替我开路来了。”
“知府大人?”
珍鹭奇怪,不是说沈致远倒了吗?难道这么快就有新知府了?
她与梧桐对视一眼,均猜不透鲁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还没见过新上任的知府吧?正好,今天他大驾光临让诸位认认脸!”
说完鲁辟拍了两下手退到一边,好似要让这位新知府隆重登场。
两两士兵退散,出现在笼馆台阶下的是崭新的朱红色官袍,那人身板笔直脚踩官靴是威风凛凛。
待新知府被两侧士兵夹道护送进笼馆抬起头后,珍鹭咚地一声差点从高台上跌了下来。
黄慎之!
竟然是黄慎之!
梧桐攥紧的拳头都让掌心没了知觉!错愕张开的嘴巴都能塞进去一个核桃,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这么快?
他才刚刚当上了探花郎,怎么摇身一变就即刻上位成了梅州的新知府?!
许久不见的黄慎之,官袍加身俨然是一副陌生人模样,要不是他开口说话的声音还有他先前探花郎的身份,珍鹭都觉得认错了人!
“此番是我们新任黄知府前来查案,因为本案涉及重要官员,所以黄知府委任我来查人。”
“鲁团练严重了,我新官上任,还需团练多多帮扶才好。”
这是黄慎之?
这还是当初在梅园意气风发,在梅州街头慷慨送伞的黄慎之?
珍鹭跪在高台上脸色更加难看了,好像再多听黄慎之说一句话,她就能丢盔卸甲滚下来。
明明已经甘心了,也认命了,他怎么还会出现在这里!
“敢问……黄知府,漏夜赶来,要查何案何人?”
珍鹭跪在那里,强撑着力气一字一句地问向黄慎之,她说完以后只感觉自己双腿发软,胸腔骤紧,好像鲜血都要重新涌上喉头。
黄慎之看着珍鹭,只是看了一会儿似不敢再看像是心中有愧挪开目光,平视前方佯装镇定,“本案涉及政事机要不便透露。”
“那要查何人?我笼馆全是手无缚鸡的姑娘,实在不知团练围馆,知府拿人是要拿谁!”
珍鹭见黄慎之连看向自己的勇气都没有,登时咬牙切齿低声质问。
黄慎之自始至终只敢目视前方,他听着珍鹭切齿的质问只得挺起胸膛,让自己朱红官袍在这无边雪夜里更加显眼权威。
“我要查,笼馆四绝之一,烛鸳!”
“你说什么?”
黄慎之闭了闭眼后看向笼馆最顶层那亮着烛火的厢房,片刻,厢房的两扇门吱呀一声打开,烛鸳身穿红衣走出望向楼下黑压压的人群和瘫坐在地上的珍鹭。
“我要查,你的好姐妹,烛鸳。”
“不可能!我不准!”
“这笼馆岂能由你说了算?官府查案岂是你一个小小娼妓敢违抗的!”
鲁辟上前两步大喝,他身后训练有素的士兵立马做出动作,右手齐刷刷落在刀鞘。千军万马逼城之势不过如此,你堂堂团练如今带着盔甲精锐竟然逼一个小小花楼。
变天了,这世道乱了!
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珍鹭直指鲁辟怒斥,“政事诡谲,你们势必要把风暴在一个小小娼妓身上卷起吗!”
面对如此尖锐质问鲁辟仿佛已经麻木,他一介粗人哪儿管这些仁义道德,黄慎之更是像被人下了蛊,他走到团练身侧,抱拳行礼,“团练,烛鸳就麻烦您了。”
“好说好说。”
鲁辟紧了紧他的佩刀,越过众人,飞身上了台阶转眼间就来到了笼馆七层,捏住烛鸳的脖子就把人带进了厢房。
又来了,可这次可不是来寻欢施虐的,说是来查人查案,到底是要查的什么案!
珍鹭眼看烛鸳像个牲畜被鲁辟提进厢房,她不能阻挡分毫!
“黄慎之!”
今晚她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以前唤时柔情似水,谁也没想到,这三个字有一天会被她呵斥出来!
“你到底意欲何为?审查一介弱柳女子就是你的为官之道吗!”
“珍鹭姑娘,请你认清楚自己的身份!”
面对鲁辟的盔甲兵队珍鹭不怕,可是黄慎之的一句认清身份让珍鹭忽地脊背发凉。
自己的身份?我是什么身份?一个娼妓?一个命贱肮脏的娼妓?就活该遭到你的舍弃?这就是你舍弃一个人的理由吗!
从前的你,从来没把我当作娼看过。
珍鹭倒在地上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许是被黄慎之的一句打晕了,再说话时都没有了刚才的强硬和条理,只颤抖着嘴唇,“黄慎之,我要你现在立刻下令,让鲁辟停止查案。”
黄慎之背手似乎是要一条道走到黑,他不顾往日情分暗暗咬紧了牙关吐出三个字,“凭什么?”
这三个字让珍鹭彻底溃败,她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身体剧烈颤抖已经不能动弹,下身都因为气虚开始隐隐作痛。她憋着一口气若不是拿手撑着早就轰然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