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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32)

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宋琅见她松开了自己,赶忙咬牙缩脚护在手中,讨饶又献宝,“韦、韦三姑娘,今日全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要不是前几日崔慎打了我,我气不过方如此不明智,你、你行行好,快些让我家仆过来,请大夫过来……我不能成了瘸子啊!”

韦玉絜并不理他,只侧首冷眼扫他一眼,又往斗兽场走去。

“不是,韦三姑娘,我其实打心里是怜惜你的,可恨崔慎当初捷足先登,否则我绝技愿意三媒六娉娶你的,你这般人物如今真真是鲜花无水滋润,鲜花差在牛粪上……”

宋琅不知自己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只觉好话说了一箩筐也不换得妇人同情心。回想她片刻前疯癫模样,不禁打了个寒颤,闭上嘴拖着条腿往反方向欲爬上道去。却觉后背受重物一击,整个人重心不稳,滚落湖中。

“救、救命啊!”

“韦三、三姑娘!”

韦玉絜捋着片刻前手中将将甩作布棍的披帛,抖开重新挽在臂弯,面无表情地看着水中扑棱的人。

“玉儿!”

“玉儿——”

是崔慎的声音,韦玉絜转身望去,正好他也回眸。

日光下,生死里的目光交汇。

“救、救命!”另一边,宋琅还在拼命求救。

韦玉絜顿生一个念头,她这会应该跳下去救宋琅。夏日炎炎,衣衫单薄,男女落水相拥,肌肤相贴。如此暧昧,如此惹人关注。

他已经在厌弃、远离她了。

只要她再走一步,再伤他一次,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就会给她和离书、休书,都行,都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离开他,她受不起也配不上这样的好。

他竟然为她喝了四年的药。

日日月月年年,不惧外头流言蜚语。怪不得他每年带她出游从不在长安城中,不过是不想她知晓;怪不得她的兄嫂会欲言又止,原是他们都知晓,大约也是他拜托了他们不说不问。

跳下湖去,离开他。

然而随他奔到她面前,握住她双肩,和她说对不起,说不该留她一人坐在高台,说后悔没有应她前头的话,说实在人太多好不容易越过禁军扶过了母亲才寻到这处,说都是他的错他的错……她都没有挪过半步没有跳入湖中,只由着他将自己搂住怀中。

许久,她的理智才在他激烈跳动的心脏里恢复一分,低头推开他。

他还在说对不起,却又是有条不紊卸了她的钗环、理顺她长发,拂去她面上灰尘理正她的衣襟;又说不要紧,斗兽场也乱的很,无人会关注她这片刻的失踪,纵是刑部来审也不必害怕,由他打理;最后他才又说,走吧,我带你回去。

他自责满怀地伸出手,见她不动,便也没敢牵上她。只又言一句湖中人,他的家仆也在往这处寻来,湖水不深,伤不到他,似缓解无形的尴尬,和他失责丢下她的无措。

“妾腿疼。”她莫名奇妙吐出一句话。

崔慎愣了一瞬,“我背你。”

她轻轻摇头,只伸手拉上他袖子。

一片袖言,一方袖角,是她给自己的小小安慰。

她原本可以拥有完整的他,拥有他的全部,如今这一点点都是梦寐的奢侈,和混沌的放松。

崔慎带她走在问心亭的湖边,他走在她前头,心中一点甜蜜冲淡了自责。

忽想起那年的灞河岸,她从寺庙中里跑出来,他就是这般牵着她的手跑啊跑,她爱说爱笑爱唤他崔思行。

“思行——”

这会他仿佛又听到了她的呼唤。

于是他回头看她,她顿足也看他,似不知他缘何回头。他便只好轻轻笑过,继续带着她往前走。

思行。

韦玉絜没有当面唤他的勇气,也没有喊第二遍的勇气,只敢看着他背影在心里将他名字重新呢喃。

她想,那年秋天,他们多好啊。

天高云淡,灞河水清,芦苇摇啊摇。

第18章 捆绑

斗兽场上的刺杀,最后以齐、楚二王及六位官员身亡,五王重伤昏迷,八王、十王及十数位官员乃至其亲眷受伤落下帷幕。天子本就近花甲老年,身心遭受重创,几度痰血迷心。銮驾回京后的第十日,又传出五王不治而亡的传消息。一场夏苗,痛失三个儿子,十数臣子或死或伤,天子在勤政殿中再次拍案大怒,长气虚喘下令彻查!

“彻查——”

两字从嘶哑的嗓音滚出,抖动的青筋爬卷在病态龙钟的额头,虎目冲血里,建国立号的君主一头载下去。

至此,宫中医官奴仆匆匆惶惶,宫外臣子百官来来回回。

起初最忙碌的便是刑部,毕竟这处主管刑狱事件,刑部尚书当即便开展调查。

首先是将当日斗兽场上的人员名单进行统查核对,名单上有姓名却未参与者,全部请来刑部问话;紧接着是斗兽场表演前五日间在场地附近出现过的人员请来刑部;最后则是当日发生刺杀后,离开斗兽场超过一炷香的人员,亦请来逐一问话。

刑部将办案的重点和精力全部放在了人身上,理由是刺客能接近禁中行刺,要么本就是参加此番夏苗的宗亲臣奴,要么就是参加此番夏苗的宗亲臣奴中有他们的援手。

如此着案点自然无可厚非,但问题在于朝野上下心照不宣,刑部乃齐王派。如今这般大张旗鼓的追查,明面上是奉旨行事,实际上是打压异己。毕竟齐楚二王双双薨逝,原本的齐王派八王又明哲保身,借口受伤为由避门不出。是故这些个原本的投诚者,自然想着法子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