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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风里话 阅读记录

今日三司休沐,眼下除了里头值守的官吏房间点起了灯,便只有已经闭合的门口燃起一排羊角灯,照出“大理寺”三字。

“阿嫂不是说这处你可实现你理想的地方吗?我特地来看看!”

“这有何好瞧的!”崔悦闻言笑道,“你方才说走不成了,是为何?封城之故吗?放心,很快案子告别,咱们日子就恢复如常了。”

韦玉絜转首看向崔悦,静静盯着她。

最后一缕天光也寂灭,唯剩风声幽幽吹拂在两人周侧。

“玉儿,如何这般看我?”崔悦摸过面颊,又抚脖颈,“是我哪里沾东西了吗?”

韦玉絜摇头,缓缓启口,“实乃今日闻阿嫂一席话,让玉儿汗颜又敬佩。玉儿在想,如果当年玉儿没有离开家,而是受教于阿翁膝下,是不是也会像阿嫂如今这般大义凛然的姿态?又或者,阿嫂当年没有来我家,今日是否也就没有了如此伟岸的理想?”

“玉儿,你虽没有受教于阿翁膝下,但是婆母也将你教的很好啊。你温柔贤淑,最重要的是有一颗善良的心。我若没入司徒府——”

崔悦又看那块高悬的匾额,眼中星光点点,颔首道,“我若没有入府,没有那样早遇见你阿兄,自然无有今日之荣光。我之种种,都是他一手教导扶持的。这辈子,我最大的荣幸,便是在八岁那年,入了司徒府。”

韦玉絜听来便笑,笑得眉眼弯下,长睫垂覆,最后热泪夺眶。

崔悦初时不觉有他,尚且也笑着,直待见其落泪忽觉疑惑,“玉儿,你怎么哭了?”

韦玉絜的泪未停,笑依旧,一双烟笼雾罩的眼睛直勾勾盯住崔悦,“汝之蜜糖,吾之砒霜。”

崔悦蹙眉不解。

韦玉絜抬手拭干眼泪,深吸了口气,“我说阿嫂如此理想,玉儿愿意为你实现,玉儿有一物予你看。看完或许你就能找到凶手了。”

崔悦眉宇蹙得更紧,却见面前妇人伸来一只柔荑,那柔荑中指上带着一枚赤珠凤凰宝戒。

夜色中,红宝石溢彩流光。

很快,在红宝石处有素指拉开一根丝弦,泛出幽寒冷光。

崔悦脑海中诸事串珠成链,然脖颈生凉,瞳孔扩散,乌黑的瞳仁浸染血色,她的世界一片鲜红。

转眼堕入无边黑夜。

第44章 束手

韦玉絜将人靠坐在巷子边,轻轻阖上她的眼,耳垂微动,听得细碎的脚步声。她起身理了理衣襟,走出巷口,来到方才大理寺的拐角处,抬眼看夜色中走来的青年郎君。

他的臂弯中抱着两件御寒的衣衫,步履匆匆,正四下寻视,忽抬头,接上她眸光,送了口气疾步上来。

“玄鹤回来说你们转到这来了,我方才路过这,怎没看你们,你阿嫂呢?”韦渊清将一件风袍递给胞妹,念她风寒初愈,手疾也才稍有好转,索性抖开衣衫自己给她披了上去。

韦玉絜乖顺地低下头,目光落在两襟飘带上,“打个蝴蝶结,打得好看些。”

“黑灯瞎火,谁看你!”韦渊清晲她一眼,手下却很实诚,不仅打了个蝴蝶结,还细心地将飘带翻平捋顺,掖正边缘,防止翘角。

“如此娴熟的手法,阿兄没少给阿嫂更衣理妆吧!”

韦渊清挑眉嗯了声,眼中尽是情意流转,“行了,看看漂亮吧。”

“你阿嫂呢?”他又问。

韦玉絜把玩着那个蝴蝶结,笑嘻嘻抬起头,“玉儿有些话想同阿兄说,阿嫂便先回去了,大概她走了另一条路,你们没遇上。”

“何事还需避开你阿嫂!”韦渊清嗔道,“那我们也回去,路上边走边说。”

韦玉絜却没有转身走来时路,而是往大理寺大门走去,在它门前的一方花坛石沿上坐了下来。

如此,她的前面正好大理寺大门,抬眼就可以看见大门旁左侧半丈高的登闻鼓。而她西侧,隔一墙便是方才走出来的巷子。

“这样近些。”她看着那面墙,回首又看登闻鼓,喃喃道,“走远了,你会后悔的。”

话语出口,经风即散。

韦渊清在她身边坐下来,问,“你说甚?”

“我说我们兄妹从来没有坐得这般近,没有谈过一次心。”韦玉絜将头靠去兄长肩膀,仰头看四月的夜空,纤云柔软,星河辽阔。

都是成年男女,韦玉絜这个动作其实很违矩。但诚如她所言,他们这对兄妹都不曾亲近过,于是韦渊清在持礼欲要将她推过些时止住了手下举动,换作给她掖了掖披风。

双亲都不在了,她如今又和离独身,便只有他一个人血亲了。韦渊清想,也无妨的,他总能照顾好她,把幼时的岁月也补上。

“是为何呢?因为我七岁就离家了,每年只有你我生辰时,我才能回来。但是阿兄,阿母没有说不许你来小慈安寺,你为何总不会来,来的那样少?一年里,你来的次数也是用手指就能数过来的!”

“初时两年,不是阿悦身子不好吗?府中除了我便是阿翁,她在她伯父府中落了阴影,总觉寄人篱下,不敢使唤奴仆,也就与我亲近些……”

韦玉絜柔软的发顶蹭在兄长肩头,落下一支固发的发钗,跌下三千丰茂又顺滑的青丝。韦渊清捡起发钗,“都多大的人了,我听着你怎么还吃你阿嫂的醋呢!”

他将人推起,挽起妇人长发,簪上发钗。手法熟稔地不知给自己妻子挽过多少回才练就的。

韦玉絜侧首看他,抬手抚了抚发髻,“阿嫂真幸福。”

韦渊清听闻便笑,笑里抑制不住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