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105)
“委屈了自己不说,兴许还会委屈了在乎你的人呐!”
听了这话,云渡恍然感觉怎么与赛娅说的如出一辙!
她与宿屿的关系在外人看来真的就这么的特别?
特别到随便一个人都看出了他们已经超过了男女该有的相见怦然的求知期,该是要再进一步的时候啦?
所以……思归这一年来才会在她面前频繁说公子是她男人的话?
“可我……”云渡有些羞赧地支吾。
可她还能怎么做?
她已经向公子告白过了,他当时也是同意的,虽然态度有点冷漠。
如果求爱的对象是苏诫那样的人,不论是从前温润如玉的苏诫哥哥,还是现在狂妄癫邪的苏指挥使,她都可以做出蛮横不需要理由的举动,这些举动可以是撒娇,亦可以是撒泼。
可她现在要攻略的是公子。
他那样清冷,那样温和,触到逆鳞还有点凶的样子,这样一个可能连他自己都纠结心意的一个人,她能按照自己的性子去接近他吗?
相识至今,他对她说过的最亲密的话可只有“待你处理完与苏诫的纠葛,我便让你见我真容,许你我之所有”。
他的话所包含意思之广,初闻是那样的欢喜,然而过后细想,莫名感觉有些不落实地的虚空。
哪怕他当时许她一次牵手,一个亲吻也好呢!
一想到弱柳扶风惹人怜爱还不爱近人的孤零模样,云渡可愁死了这样的男人要如何去亲近。
突然她竟庆幸没在竹月深遇上他。
想了这许多,云渡感觉没有向他人倾诉的必要了。
曲折对错,除却当事人不能。
想找两句话谢了好心,尤婶即时道:“年轻人谈情说爱这些话,本不该劝你一个女儿家主动的,可咱们平时也与公子说不上话不是。”
“其他三隅想法不知,咱们西庐可是想看你们好许久了。过年那天,咱们西庐待命的五十一人围炉守岁,就说侍使和公子的事呢。”
“见你们同住瓌屿两三年,有闲便相携绕着天池散步,谁人不说你俩行止绝配?”
“若非我们这些粗俗人也住在此,不禁看见你们定以为是隐世仙侣!”
操心惯了儿女家事的尤婶一说起话来,好像总有道理交代。
预见她还想说什么,云渡率先开口:“离开一月,我去看看荏芳斋有没有需要打扫的。明日便是元夕,不知公子回不回来,我去看看,收拾收拾。”
再不岔开话,老妇还能再讲几箩筐。
瞧见侍使神态略有疲累,尤婶不好再啰嗦,应道:“好,侍使先去。上山一天的路,累坏了吧,你歇会儿,婶去给你做些吃的。侍使想吃什么?”
“都可。多谢尤婶。”
第90章 荏芳斋
三尺宽窄小路分道,一架竹拱小桥映入眼帘,竹桥下来,竹建的屋舍、竹搭的雅榭望台接连展现眼前。
竹屋正中的屋子上方悬着“荏芳斋”三个劲丽秀致大字的屋匾,此处便是公子在竹月深居室。
且看那“荏芳斋”三字,前面两字写得潇洒沉稳,又不失男儿志在四方的豪逸,独独斋字的最后一笔划拉得突兀,笔画长,刻印深,已经超过了木匾的边缘,应该是写的时候太用力导致。
云渡站在匾下,仰首静静望着那三个陈旧的,应该是竹月深创立时便存在的,应该也代表了公子过去的手刻字。
从那隐隐透出股恨世意味的三个字上,似乎能想象得到写下此字的人的模样。
此前未细想过这些出自公子之手的事物上的细节与他的过去有什么关联,经方才尤婶一提醒,再来审看,确有些她说的“初见公子,他是一个轩昂儿郎”的意思呢。
神采英朗的小侠客?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
轻轻抚摸着门扇上两张红纸,见其上书写的福字各向左右两边倾倒,不是风吹的,就是抹了浆糊认真贴上去的。
“横福?”云渡心忖,甚觉趣味。
听过横祸、横财,倒是第一回见有横福之说。
一定是哪个鬼灵精想出的鬼主意,吩咐霜莹那小丫头做的。
取出锁匙,启门入内。
环顾片刻熟悉的外屋,而后提步余有清雅药香的公子的卧室。
抬手正欲拨帘而进,跃跃欲探的心神却陡然一怯。
以往公子只允许她侍候到外间,从未让她进过里屋。
能进他寝屋的,除了日常换热水、干重活的粗莽汉子,便只有思归了。
而真正意义上可以自由出入公子私地的,当然仅思归一人。
如尤婶言,她与公子可以同居一隅,日常时不时还会相携在竹月深中四处闲游,放放空,消消食之类的。
她可以于微风暖阳下与他懒懒闲话,说从西庐听来各人各事;
也可以在他身子不适的时候去扶住他递向自己的手;
日渐久,关系渐亲近,她可以在他看起来不太健朗时,主动去挽他的手臂而不被排斥……
他默允了她做许多事,譬如在规矩明确的五隅中,她可以自由行走,并与宫中任何人交流,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却好像未允她进他卧室……
但……他也没明说不可以进啊。
回想侍奉他的这些时光,每回端茶送水来,他都说的是:“放那儿吧”,“我自己来”,“你不必如此勤恳”,“我习惯自己做自己的事”等话。
言语举止间总带着婉拒的意味。
久而久之,她便明白了他是不愿她进他卧房,又不想把话说太明,不想让她对他产生疏远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