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174)
给人重重拿起,柔柔放下的矛盾。
“生气了?”苏诫声音哑涩。
他左半边脸异常的泡肿,说话时,他的嘴是无法自由控制,以致音色与往常大相径庭,完全不像他。
瞧着他猪一样的形容,云渡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道说你什么,遍地都是讨厌、恨你的人!”
手指按按他泡得发光的脸皮,“可痛?”
苏诫抬着眼眸,眼角弯弯的:“你能不再讨厌我,痛也不痛了。”
嘴角努力想勾起,向她示出笑颜,努力也白费,他脸肿连累到嘴上来,自如说话都费劲,笑这样悦目的表情,此时是做不出来的。
即使勉强做出了,看起来也不会悦目,只会刺眼。
“油嘴滑舌!”云渡觑他,“最好你就一辈子都这样。以前竟不察你是这样轻浮之人!”
第150章 贴心护
苏诫道:“因为你,有感而发罢了。”
云渡再恨他一眼,丹唇噘起,“想吃什么?”口气冷冽,心中莫名高兴,像是生命力强劲的苗芽在顶土,刺得她心口处痒酥酥的,悸动地跳动着。
“我喜欢吃的东西,你都知道。”苏诫淡淡说,柔和缓慢。
云渡闻言,心口不可控制地颤动得更剧烈了。
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时间,她对苏诫的感觉好像完全地改变了。
瞧来惨不忍睹的一副脸,形状都变形了的一张嘴,说出的每一个字竟意外撩乱心思。
他其实也不像故意要讲这种话的样子,因为她确实知道他大致的喜好。
可她还是自己心乱跳了。
因为眼皮尚还肿着,即使不方便云渡还是戴上幂篱出现人前,准备好两人早点回来,她温柔地喂苏诫吃喝。
这次她是真的温柔,不像昨日一样看着温声软语,实际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压迫伤患。
伺候完苏老太爷,云渡才出来外间,独自用餐。
边喝着粥,咬嚼馒头,眼睛直直却睃着放在方几上的耗子药。
吃完饭,收拾完毕,云渡回自己屋把随身行囊拿回到苏诫的房间,决定贴身照料他,不给任何人伤害他的机会。
甚至,她还特意把剑拔出来,擦了又擦。
迄今为止,她没杀过人。
不是不敢,只是没机会。
她最想杀夏临顼,被苏诫阻挠了。
她二想杀苏诫,被公子劝迂了。
除此二人,她便未遇到过想除之后快的恶人。
她的剑是离强送的,是饮血无数的宝剑。
剑身雪亮,如九霄闪电,遇水不沾,染血不留痕;
剑柄是焦黑的雷击木打制,握着称手,总感觉有暖暖的火气在手心
流窜。
随苏诫一路,见他与数波侠士、杀手遭遇,他都一一击退了,功夫之好,使人大开眼界。
但那些矫若游龙的惊尘之姿已成过去,接下来数日的苏诫,想来是使不出那样绝技,御不了敌的。
他伤残的消息一旦传布开,决然会引来比此前更多的杀手。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出事不管。
所以,这剑,它或要在她手里重尝腥血味了。
心魂不定胡思着,眼前晃晃悠悠蠕动过一道衰丧身影——苏诫披着件玄色的披风一拐一拐地往门处挪步。
她心中一紧,负上手里的剑,迅疾上前单手扶住他,问他意图。
苏诫说他要去趟盥室,没事,不用她搀。
云渡责他:“走都走不稳,还逞能!”执意要扶他去。
心慕之人耳目范围内解手,实在有失美好幻想,苏诫撇不开自己在小青梅心中的形象,不愿意她陪同。
在旧爱面前卸去戒防的云渡今日格外在意其安全,绝不允许他离开自己视线内。
于是,到了盥室外,云渡也没放开苏诫,架势是要陪他进去的。
苏诫从未在她面前丢失翩逸姿彩,受伤这种除外,他哪里能享受得起心上人服侍解手的待遇?
好说歹说一箩筐,他才说服云渡离他两丈距离远。
云渡守在盥室外,仔细听周围有无可疑动静。
她一直凝力剑上,怕苏诫的敌人如无孔不入的风息,会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对他狠下杀手,便于随时出手。
等到他全须全尾出来,她才安心。
入夜,云渡听苏诫说话比白日流利了不少,反复想了几次后,拿着医官给的耗子药审问苏诫。
问他是否多次被左岩加害过?
苏诫回答说是,顺道夸了她一句“慕慕可真聪明,越来越了解他的生活了”。
云渡愠愤,问他既知有人害自己,为何不处置?
避得开一回是运气;避得开两回是神思敏锐;避得开三回是身经百战练就。
可再如何身经百战的熟稔,总有失算的一天,为什么不出手杜绝后祸?
苏诫反问她:“你想我怎么杜绝?拔我手中刀,斩尽锄奸人?”
一句话噎住云渡。
心思一朝落到他身上,一时她便忘了他是邪,外面那些想害他的人是正。
这个世界上,目前或许只有她一人知道他是舍身大道的人。
“可你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不保护好自己,万一哪天命没了,你的事业怎么办?”云渡心疼地看着他。
苏诫仰起温和双眸,看着忧愁的她,皮僵肉笑:
“最难过的那几年都过来了,路也已然铺好,明天不会比今天更糟糕的,放心吧,有你为目标,我定能在硝尘里所向披靡,辟出我们愿想中的天地。”
“从前,你就总说,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同乘一马,共赏万里河川,可惜还没等到我带你同乘,河川已碎,这样烂臭的天地,怎堪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