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188)
提到酒色果腹的暴君,云渡心中迅即一黯,目色跟着变得狠戾。
目色一闪,斜乜向蠢蠢欲动的“乖犬”,口气十分不悦地埋怨,“怎么哪里都有你作怪!!!”
苏诫漂亮的凤眸懵懂地眨巴眨巴,“我?”
“你!”云渡声音冷洌,不高不兴地道,“我明明有机会除了他的,你多管闲事什么?!几两骨头几斤血,就想谋天下!真是把你能耐坏了!”
苏诫讷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知道的。”
“我不知道。我不想知道。”云渡白眼一翻,无奈地叹息,“我两姓至亲,十余府,上千人,皆无辜丧命暴君令下,冤无处鸣已是至恨,仇,你还不让我报!”
“一句大道重整,一句万民有安,便将我所有心血散尽风里,你真的……委实叫我难做!”
“你……真是我三生罪孽结下的……”及时打住,转在心里说出“克星”。
“惊天地泣鬼神的情缘?”苏诫俊目含笑,接她言而又止的话问。
其实,从她愤愤不平的表情,以及罪孽二字,他很清楚她想说的是什么。
只他故意装作不知罢了。
毕竟有些事,有些话,甚至有些可察见的脸色,只需在心里明白,挑破了就没意思了。
还可能使当前的关系变僵,乃至破坏。
苏诫与她闹起来看似没心没肺的疯癫,实际他随时留意着合宜的度。
——不惹她厌恨,也不让她安安静静,内心对他不荡一丝波澜。
若想使感情升温、升华,具有活人味的吵吵闹闹最能催发。
平平淡淡只适用于情定之后。
实际上,情定之后也不可太平淡,“打闹”还是要有的,只是……战场有所转移。
倘若不是因为他那张脸,他接上的这句话怎么听都是犯贱,讨打。
偏就是这样一张温柔多情的脸,表现不出此话该要配合的那种贱兮兮的神态,也就点不起云渡的愠火。
她只是睃了他两眼,便没话了。
感觉不妥,她半晌后出言矫正:“朋友。”好像不说明,她就默认了他的调戏。
她才不要。
被昔日情人调戏,委实膈应。
想想就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猪鼻孔插葱。不是自己的风格就不要硬装,你不难受,好歹考虑考虑我的眼睛吧。”讥诮地瞟了瞟装得好一副可人模样的男人,云渡拂袖转身。
苏诫收起假色,舒了口气,对离开的娉婷姿影道:“所以,这衣服……是我的了吗?”
步子一顿,云渡的心遽然停止跳动。
衣服!
公子的衣服!
她尤想重重拍自己脑门一下。
怎么还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踅身说话之人,启唇刚想说“你想得美,赶紧把衣服脱下来还我”,迎面不偏不倚却看见身披靛蓝大氅的男子从屏风后缓缓移步出来。
他佝着颈项,边踏踏脚,抖顺衣袍,边抻扯着氅衣的下襟、宽袖,嬉闹凌乱了的垂于肩前的长发用手一撩,往后潇洒一甩,如丝缎般乌黑顺滑的一瀑青丝蹭风披至肩背。
行止优雅,体态风逸。
而后,他正了正前襟,端了端姿态,回复一本正经形容。
在外人面前惯持的看起来很俊帅且悠雅的美公子模样,也是多年前她熟悉的儒门公子模样。
似乎,他只要不穿指挥使的官服,完全就看不出他是抽刀无情的冷面罗刹,只是一位有型有容,风度翩翩的闲逸公子哥。
第163章 纵其娇
撕除嬉皮笑脸的苏家郎真是气宇非凡,随便一个寻常的举手投足,都极致地展现着名门大家的仪态教养。
一根发丝,一片衣角,好似都经过严格的训导,与主人的气质完美融合,竭力衬托出主人最无与伦比的姿彩。
恍然间,云渡好像看到了昔时的他,心魂好像也变回到从前。
从前,她就痴迷地活在他的形影下。
他品行好,样貌好,才学好,对她还好,哪哪都好。
每每出现她视线范围,花草瞬间失色;美食顿时无味;游戏立时无趣……
她呆呆地盯着他一步步朝自己款款走来,雅致的袍角翩然而动。
步履带起了风,吹他秀逸的雾发轻飏,广袖兜清风,博带似柳荡,环佩叮叮当……
十岁或十八岁,他都是一副仿似出自名家之手的绝世画作,在她心里镌刻。
云渡至今疑惑,怎么会看一个人永远也不腻,永远都新鲜。
这一点都不合人家说的“时间久了,感情自然就变淡了”,“太熟悉的人是难以产生爱情的”等经验之论。
她很想知道与苏诫从亲友情自然过渡,转变成爱情的奥秘,之中过程太微妙诡谲了。
因为自小就认定了长大会是苏诫的妻子,以前她便没觉得哪里不对,反正她就是很喜欢他,每个年岁阶段都喜欢,很喜欢,很爱,从不厌倦。
如今回头再看,就有些想不通了。
——如何她当时就没看过别的男子多一眼?如何她就这样没有意外的爱上了一个亲人般熟悉的男子?
那男子此刻就在眼前,她想求个解答,问他懂否,问他是否也有同样感受。
思量须臾,却是觉得不妥。
原因是她现在爱的人已经不是他了,怎好与他讨论此惑?
更教她退却不敢的是,万一他又借此话讲出一些听了会使人心乱如麻的话来,她该怎样应对?
他的嘴,好像一张附了玄力的琴,一旦让他开了口,便无从预料会说些什么。
但他说的话,只要是认真了的,多半会叫她神迷意乱,赤心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