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221)
“我还天真的以为,你说出京去其他书院游学,真的只是在书院里老老实实看书、写字、抚琴……,像在京时候一样。”
“没想到,你还有如此潇洒恣意的一面呢。”
话讲得轻松,心里却翻涌着被人骗了好几年的怨怒之潮。
他待她就是这样的真心?!
骗子!
枉她那时把他当做天地日月,他却只当她是案上一盆花——给她遮风、挡雨、喂肥料,也会对她讲一些心事,可也只是一些,她始终只是他喜爱的一部分,不是他的全部。
她住在他世界的金屋里,到过最远的地方,只是他给她开的一道窗——他说的会带她去看的更更宽远的山河。
“我原想,待我们议亲之时就把这些告诉你,然后带你认识我外面的朋友,带你去看……”
苏诫想说“看我在做的事”,想了想,转了话头:
“……待我们成婚了,不急着要孩子,我要带你去走我走过一遍的地方,告诉我在哪里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告诉你所到之地哪家的饭菜最好吃、酒最好喝。”
“可是,还没等到我把所有告诉你,你们家就……,我们就……”
至此,他再没说下去。
随着他话音散去,云渡因此事而生的怨愤气慢慢也消散了。
“没关系,我又不在意。”她笑着说,眼里仍然包着一汪泪。
苏诫知道她爽朗的声音下是怎样一副破碎的模样,他不敢回头看,怕自己会忍不住将泪眼婆娑的她抱入怀里。
而已然破碎的她一定会抹着悲伤的眼泪,说“真是太好笑了,看把我眼泪都笑出来了”。
她心性孤傲,受过伤之后更甚。
她不会主动把柔软的一面向他展示——他还不够资格。
与上次解开误会她放下戒心不同,她此刻的悲伤来源不是误会,是感慨。
——感慨命运无常;感慨情路坎坷;感慨人生如戏。
他好想抱抱她,好想吻她,想用情爱的温度熨平她心上的褶痕。
但他不能,她会反感,会抗拒的。
一旦她反感,生气了,他“改邪归正”这套谋爱计划便会于此结束,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苏诫若失败,宿屿将堪忧。
“我也觉得很好笑呢。呵呵。”苏诫配合她演出。
预测她情绪得到缓和,苏诫说,他差不多洗好,要她出去外间等着,他要起身穿衣服。
云渡看着他光溜溜白皙结实的背,以及被她搓得隐隐见血的,像刮痧过的部分皮肤,尴尬地笑了笑:
“你皮也太厚了,都搓红了也不知痛。”
苏诫心道:“你对我也真够狠心,不知我都要痛死了,竟还开我玩笑!”
嘴上却道:“你没听乡下男人说‘男人皮厚,婆娘不愁’么,就是说男人皮子厚,经打、经挠、经咬,妻子的小女人脾气才有好地方发泄,就不会因为一些不愉快的事跟自己男人生气,就不会发愁了。”
云渡噗嗤一笑:“你确定说的是身上皮厚,不是别的?”
苏诫懵懂:“不是这个意思吗?!”侧过脸来,惊讶地看着她。
她已悄然拭净了脸上泪渍,隐见一丝透明的斑驳,眼眶有点红红的,有点湿润。
突然她又笑起来,“这话难道不是说,男人脸皮厚,才能找着妻子吗?”笑靥如花。
苏诫盯着她明媚笑颜:“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明知故懵。
“不过,我就是想说男人本就皮厚,不怕搓,我还想你帮我刮个痧,疏疏气。你,在殓星谷学过医,能不能做啊?”完全装作不知实情。
云渡把丝瓜络塞到他手里,“等会儿再说吧。洗好了赶紧起来,穿好了我叫人来换水。”
半个时辰后,热水换好了,云渡把苏诫推出门,苏诫忸怩、焦愁地问:
“如果等会儿有人袭击我,我是往屋里跑,还是往楼下跑,还是站在原地先挨顿打,等你穿好了衣服来救?”
云渡一听,把他又拽进来,闩了门,“那你老实坐那儿别乱来嗬。”指着靠墙的围屏榻。
第192章 嗔痴贪
苏诫拂袖,悠悠然过去,委屈愤慨:
“把我想成什么人啦!虽然……我是对你混蛋过,但那时我是……就是想发疯,想冒犯你,可我已经改了。”
“我做得那么放浪你都没有感觉,可见我这个已是熟得快烂的男人是多么的没有吸引力!我不会再自讨没趣的,放心吧。”
“你莫想同处一室一室我会对你怎样,就算你现在主动求爱我,我也……不一定……马上……提的起兴趣。”
说到后面,音量逐渐低弱,隐约却透出股娇软的试探。
云渡瞥了眼衣着单薄,青丝湿润,有点子娇艳欲滴的他,撇撇嘴,“唰”地将幔子层层拢上。
后拨开一丝缝隙,瞅他神情行止有无变化,是否表里相合?
见他神色怡然地闲拨茶沫,慢嘬浅呷,眼风都不往她方向扫,她总算畅快地呼吸了。
转眼,竟莫名又感觉心上哪里堵堵的,心情有些失落。
不会她也有下贱思想吧?!
——以为自己对人家很重要就肆无忌惮,一个劲对人冷脸,等到人家真的消磨光了热情,不那么时时刻刻对自己心怀觊觎了,又觉得失去了什么,空落落的,就希望有人一直爱自己,而自己主掌生杀大权。
“咦——,这也太坏了吧!了无许身意,何缘惦念君?好男人都该是你池慕的?!无耻!……之尤!”云渡在心里训责自己。
如果可以,她甚想拧拧自己耳朵,让自己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