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220)
位置一换,云渡站到门外。
抬手要帮他拉上门,苏诫即时开口,小声道:
“也不知暗地有无人在盯我们,你在外面……会不会……显得我们很奇怪呀?”
目色微微凝了凝,眨眼云渡复到了屋内。
“咔嗒”闩了门。
苏诫沐浴时,云渡闲倚在客房外间的窗前,看雨水哗啦啦顺着窗沿淌下,瀑布一样流泻在下方撑起的油布上,发出千军万马过境的急切的响动。
视线穿过雨幕,长长的街道灯火阑珊,行人车马却是不多。
大概没人会像她一样喜欢雨天吧。
……其实,她不是喜欢雨天,她只是喜欢撑着伞,或是躲在雨伞之下的感觉。
因为,她脑海里出现的那把雨伞下,除却她,还有公子。
晴天、雨天、阴天、雪天……
只要公子出现,一定也会有一柄青伞跟着映入眼帘。
雨天还有可说,然而碧空万里的他也要撑伞,同时还戴着幂篱,这多少让人有点难理解。
但这些不理解早已消散在了日渐亲近公子的岁月中,她只记住了他一人一伞、与他两人一伞的情景。
她记得雪天里,她为公子撑起的伞没挡住漫天飘扬的雪花,
雪花于是散落在他们肩头、在他幂篱上、在她头发上。
那情那景,她不禁遐想到“并肩共白头”那样美好的情节。
阴天里,风徐徐拂动公子避颜的白纱,
他看起来还挺流畅的面容轮廓就在纱浪之后,
若深水里斑斓涌动的景色,竟是不可名状的美艳,
她尤爱在那样的时候静静观察他。
雨天倒是极少会出门,但若遇必要出了门,
而她也跟随左右时,她撑起的伞总会偏向公子多一些,
尽管伞沿的水滴流肩臂,洇湿衣服,她也高兴的——那个于她很重要,还比她高一些的男人原来也可以由她来守护。
她好沉醉于那样的氛围——雷声嘶吼,雨帘淅沥,经过身边的行人恍若穿梭于透明的另一个世界,她可以和他靠很近,不觉得唐突,可以清晰地闻他身上淡淡的香气,不认为冒犯……
“慕慕,你可在?”云渡正怀念得出神,隔帘之地突兀地传来苏诫的叫喊。
微扬的嘴角倏然一垂,云渡问:“什么事?”
“不知是否近来躺多了,肩膀没活动开,背上这里怎么也搓不到,你能不能来帮我一下?”苏诫声音柔和地请求。
云渡轻轻呼了口气,有点不情愿伺候光溜溜的他。
“你是被人侍候惯了吧,苏大公子。”
想着重逢后他都没做过什么出格举动,应当不是借机制造亲密相处,云渡故而对他放宽的界限,几乎有求必应。
“从小长到大都有人服侍,喊习惯了吧,跟你一路的人就不许闲着!你府上那个叫不知的不是挺机灵的嘛,为何不带身边使唤?”云渡侧坐木桶旁,握着丝瓜络给他搓背,眼睛闲闲望着别处。
苏诫才不会告诉她,不带下人在身边是与她走更近的一环计策,只道:
“他不会武,遇上此刻我还要分心救他,麻烦。”
“言之有理。”余光瞧见他背上新添的伤痕,云渡心中一动,问他是不是年初日被围袭那次伤的?
第191章 知新我
苏诫轻轻颔首,说已经好完全了,如何动也没有一点儿痛感。
“过分自信的家伙,明知是陷阱也去跳!狂妄。”云渡腹诽。
明明那些伤已经痊愈,澡球擦过时,她还是不自主地放轻了力道。
这细微的变化被认真感知她动作的苏诫捕捉到,热气熏染得润艳的唇角缓缓便弯了起来。
那笑浅
淡不易察觉,只有本人知道里头藏了多少阴诡的道道。
苏诫自信,他的“慕慕”这一生是逃不过他的谋取的。
关于云渡嘲他使唤习惯人的话,他思量了许久,最终道:
“从前我在家,好像也没有目指气使吧,怎么你会认为我是趾高气扬的做派?”
云渡闻言一顿,想起了以前的他。
苏府的公子是世家里出了名的温润如玉,德才兼优,她最是知晓。
眼里从来只看得见他,看不见别别人,正是因为这些。
“我就说说,你何必认真。还不兴人开个玩笑。”她叨咕。
苏诫轻笑。
随后跟云渡聊起了他十三岁之后外出游学的经历,说他一个人时是怎样生活的,说他遇见思归,两人倾盖如故,一起烹茶下棋,说目中无人神医的不为人知的笑话等等。
行间字里,只避过了关于宿屿、关于竹月深、关于救她的信息,余下的,毫无保留全说了。
云渡听着这些事,给他搓背的手就保持同一个动作来回移动,搓过地方越来越红而不住手,苏诫感觉到痛,也不提醒,任她由她。
讲到后面,她粉妍唇瓣逐渐咬紧,逐渐也颤抖起来。
总是平静无波的清丽面容在此时间内僵硬到了极点,失去了知觉。
几乎静止的眼皮许久才眨一下,眨动时,眼眶里星光点点,像阳光下一把细碎的水晶砂粒,美得不像话,也卡得她眼睛好痛,眼周都硌红了。
可见内心是怎样的百感交集。
“哈哈哈,人生真是……何处不戏剧!哈哈……”感觉眼泪快要憋不住了,她放声笑了出来,以掩饰她突然的软弱,借机也释放出心中的酸楚。
她笑时,尽量控制住喉间的哑涩,使声音听起来清亮,是真的豁达。
“你说你,可真是会骗人,居然都没有跟我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