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219)
冰凉的手巾拿在手里,感觉就舒服得多。
一路回到院中,思归已经梳洗打扮毕,在庭院中一株桂树下打着转地闲步,目光在茂密枝叶间探索,神色怡然地嗅着桂花香。
苏诫回屋重新整理好衣冠,回头才结伴出院。
晨曦悠悠爬上山寺金顶,师徒好友四人跟随晨起礼佛的一径直去宝殿敬香,谢思归说的降缘之愿。
宝殿巍峨华灿,供奉的香客络绎不绝,于各殿各门间穿插往复,皆持一副沉静虔诚的形容。
四人闲逸从容地走着,云渡一惯是清美不尘,烟火不染。
苏诫今日不知怎么,感觉整个人灰扑扑的没精神,俊帅气度大减于寻常。
以他原本的形象,与思归往一处站,一个是英武挺拔的俊,犹似云端武神;一个则是冶丽飘逸的美,神如乘鹤四游的散仙。
堪为一道靓丽的风景。
苏诫突然的暗淡失彩,反衬得紫衣飘飘的思归貌美无敌了。
虽然是余伤未痊,可装病弱时也妖色横生呢。
云渡时不时瞄他一眼,心说真是没睡好?
有时不小心目光相撞,他窘迫地笑笑,立马却躲闪,接着耳根微红。
每当这时,云渡只是皱眉,不解他怎么跟个初见美郎君的少女似的,竟与她害羞起来。
燃香时,苏诫止步殿外,说“你们供即可,我就不供了”。
问他原因,只说自己是出了名的杀神,供佛,感觉很虚伪。
思归说,“你在彧国是坏人,这是南武,神佛只看当下的你。不管全部的你。倘若神要管全部的你,那他更应该理解你的不容易是不是?”
云渡也宽慰说,每天礼佛的不一定都是信佛具有恩罚作用,
她也不信这些,一个人的成败得失来
源于自己的天赋和付出的努力,
拜神,
拜的岂会是神,不过是心之所愿。
心有祈愿,才有了神玄;心愿托与了玄力,自然要敬畏着,敬畏着我们本身的信念。
思归也帮腔说,其实他作为高认知医者,才是最不信神邪力量的,但有时,有些神奇现象的发生,让他不得不敬畏无形力量的存在。
他知道这种现象不是愿与怪力乱神,而是有某种科学依托的,但是他的心没有依托,就遇道礼道,逢佛礼佛了。
冥冥中,希望得到指引,回归来处。
第190章 首尾顾
他的话晦涩,闻者不甚理解。
但苏诫最终被他们说服,燃了一大把香,从天王殿起,跟着前面的人一路礼过。
他端最肃穆的表情;躬最深的腰;磕最标准的头……
虔诚态度把同行三位都看呆了。
皆心道:“难道是愿望太多?愿望太大?愿望太难实现?所以连祈祷都要用尽全力?”
谢了愿下山,一日光景又入暮。
思归在入城后与云、苏二人分道,要回去自己住处泡个澡,解解乏。
问苦命鸳鸯接下来是何安排,是否会多留两日,如此他好找他们一块儿玩。
苏诫抬头看看阴郁的天,说接下来的路不是很好走,会多留两日泱泱精神,他要不怕被连累,尽可来找他。
思归嗤鼻冷笑,“你还真是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
思归的徒弟把车驾走了,撇下云渡和苏诫自己走路回去。
云渡扶着羸弱的指挥使回到船上,一小吏上前来传左岩的话,说昨天苏诫把庭安王得罪了,庭安王不想看见他,要他休整的这两日要么就住船上,要么就住离庭安王住处远一些的客栈。
小吏把庭安王住的店址告知,要他自己斟酌。
小吏还说,左岩费了好些力才在庭安王面前替他把事处理好,既在人家地盘,就不要去惹了,不管住哪儿,都少在外头瞎逛,以免撞了王爷烦心。
苏诫问,左岩预备在珣州停留几日?
小吏说,左岩与行船使商讨过了,最近天气不好,看云的走向、天空的明暗分界,雨水应是由北往南。
北上水势湍急,只有如今地势平缓,为避免遇上洪流,左岩决定先停留个七日,看看水线变化,再行定夺。
苏诫听完,只是眼光一闪,没再多言。
傍晚,晴了才一日时间的天又下起了滂沱大雨。
云渡按照苏诫提议,各收起两人换洗的衣服,要去城中不那么繁华的位置订房休息,免得遇上左岩好容易才劝消气的庭安王。
云渡觉得住哪里都是住,不如将就住船上好了,反正都差不多。
苏诫说,船上怎能与街上比?
睡的就不说了,吃的可差太多了——肉菜什么的都不新鲜,各种粥他也都喝腻了。
住去街上,想吃什么也方便。
钱不是问题,养好身体最重要。
最最重要的是,她比在京时瘦不少,他要养胖她。
云渡只当他是浑话。
比起河水上一浪一浪的晃动,店里确实会更舒服,云渡于是答应。
初更。
云渡搀着病歪歪的苏指挥入住于街末一家简雅的客栈,因为要照顾“病患”,两人仍是一屋。
晚间,云渡叫了热水,把苏诫赶到门外,想自己舒舒服服泡一泡,刚要将一张苍白但漂亮的脸关在外头,云渡忽然感觉心在刹那间变得软了。
不是因为他那张精心粉刷过的病脸,是因思归那句“吃了那么多药,不知能抗几年的”话。
“你这几日都是擦洗,也许久没好好泡过了,你先泡吧。我在外面等。”门“嘎吱”大敞,云渡让他进屋。
苏诫谦虚推让,被云渡不厌烦冷然的脸色给震慑回去,他惹不起,乖乖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