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44)
何说生死这样的特殊的事件。
她如今活得好
好的,感觉上也未出现过剧烈的感应,因此她相信池胤一定还活着,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在她找不到的某一处。
她很想念他,谁也代替不了他的存在。
离不是池胤。
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与池胤一样的需要被照顾的冷傲的小少爷,他在身边,能让她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熟悉、温暖,让她孤寂飘摇的心有所泊靠,使一身乏累得到片刻缓歇。
“对不起。”云渡忧郁地吐出三个字来。
苏诫看着她,她眉眼垂丧,仿似有一团带着水汽的黑云压在头上,阴阴湿湿的。
她面无波澜,心里一定沉痛极了吧?
匀息了许久,她又道,“事实上,我一直也以为你既杀我,便没必要再对我阿弟赶尽杀绝——”
“不是你以为,而是我一定不会。”苏诫急切辩解。
“……从前我如何也想不明白,你既下定决心要将我献给皇上,为何还要去信给我,劝我远逃,后来慢慢的我想明白了。”
“某种程度上来讲,你是这世上我最亲近的人,更是这世上最了解我脾性的人,你当时在信上字字沉重的说愿为我、为我阿弟舍命一搏,立下来世续缘的诺,就是因为知道我一定不会弃你独活,知道我一定会回到你身边,与你生死一处。”
“你已然是筹划在心的,你算到了我会回来,自然也能算到我会于现面之前先救走池胤,这期间,你都监视着我的吧?不然你怎会没有在夏贼面前揭发我是从琅琊赶来,而非一直以池胤身份在押?”
“你知道以我之情性,纵是死,也绝不可能会答应做皇帝的女人。是以在你的谋算里,献上我是获取圣心的一环,杀死我,亦是获取圣心的一环,我死便够了。”
“不。”苏诫突然有些激动,“不是这样的。”
宽大的袖袍下,他的手抖得厉害。
霞光散尽,薄薄一层夜幕罩下,极淡的灰色落在他宽峻的肩头,竟好似凝结的一层霜晶。
他裹在那层“霜”里,像是个冰原上迷路的孩子,害怕、委屈、茫然无助,瑟瑟发抖。
第36章 拆日记
时隔多年,她终于还是看到了这一层,只是她所参破不是他计划的全部,最重要的是,结果并非她理解到的那种。
“其实……我当年……”苏诫欲言又止。
闻“其实,当年”一类字眼,云渡心尖一跳,恍惚感觉他有什么苦衷要解释,眼神不禁抖了抖动。
她转过身,看着他。
他俊郁美眸表面确潆动着一层滢滢漪澜,好似有道不尽的无奈悲凉在里头挣扎,欲沉欲溢。
他是真的有苦衷的吧?
说,你有苦衷,有不得已杀我的苦衷,若真相情有可原,我便减轻对你的报复程度。
云渡盯着他淡淡粉色的薄唇,祈愿他微微抿动的嘴巴开口会说出她所不知的事情。
“杀了你之后,我跟皇上说:‘双生子,一死双亡,池氏女死后,与其一命相连的弟弟也活不了多久。’”苏诫压着音调,强持镇静。
经年积攒的苦痛早已泛滥成一泊暗潮滚动的深坝,言语为闸,多年来关住的是向外界泄露的一切点滴,在她的心还没有攥回手心之前,他没有一丝勇气将一切释放。
“呵,不论怎样,你终究是没对他动手,这一点足以让我相信你不是丧心病狂,你只是真的需要我‘死’。”说完这句,云渡眼底忽然闪过精光。
此情真意诚场景,最是加深信任的好时机。
她于是道:“虽然你也没有他的消息,还是要谢谢你当年没有对他下杀手。我们血脉相连,我相信他一定还在,只要他还在,我就已经很安心了,能否重逢,且顺天意吧。”
言辞真诚,神色笃定,全然看不出哄骗意味。
她……是真话么?
真相就在嘴边,可他一个字也不敢提。
果然思归说的对,他就是爱作死。
此一刻,他当真想死……极了。
努力憋上一抹奸佞的狞色在脸上,苏诫道:“不是说吃火锅嘛,站风中能饱?”大手往细胳膊上一揪,“回家。”
长腿一迈似乘风,冷然且霸道。
云渡“哎呦”叫唤,喊他轻点,手疼……
混账却是不听,让她小跑着跟上自己的步伐。
温柔而待,那是过去,是她心里眼里只有他的时候,不在他今后追回她的计划中。
对付这种心里藏着“其他男人”的女人,强硬方有成效。
和谐不过半日,一见风就又抽起了风来!
华驾同乘,云渡硬是假眠了一路,不想瞧他。
心厌。
这样反复无常的癫子,要将巨细落到《与奸臣竹马二三事》手册上可真费笔墨!
……
与奸臣竹马二三事:
腊十四,风和日丽。
苏府招纳,以认亲之名义得见苏,顺利入府,有众见证;自荐贵侍,得接近奸贼便利。结:苏表现平常,遇事不惊不慌,具深沉阴险之形容。
腊十六,冬阳和煦。
首日上任,隔帘问旧,得预料结果,略感难受;日常侍候,教我剃须,制我于桌,毁我容为戏,我怒之弃门;暮时,苏腆颜来见,同入苏祠祭祖,谈及入佞概况,告言将入宫见圣受赏。结:反复无常,阴晴难测,官途顺,亲缘则闻来悲凉。
腊十八,风软光柔。
同乘入宫,睹宫闱之淫秽,暴君之荒昧,君臣之同恶相济;险遭贼馋,幸有媸容化解,获禁防御令;受苏令:此后时刻相伴,近远同途;拒绝离长伴我,再话失踪幼弟,颇感伤;回程无言;夜共火锅,对坐尚“欢”。结:有预有谋,人性未丧尽,霸道无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