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焚骨(80)
说完这句,云渡暗地感慨,大概她都没想过,被苏诫伤害后多年的某一时刻,她会因为他扯谎。
她不认可他的事业,因为正邪并存,成败模棱。
而同时,她也不希望他出事,因为他的出发点是为了革新,是好的,他连自身所拥有的一切美好都可以舍弃,何说其他。
只看站在怎样的角度理解。
听闻如花一样貌美的女子竟是玉颜残毁的,羡娘讶然:
“这苏狗,我还以为他只是个为攀登权利无所不用其极的奸贼,最起码还剩一两分人性的,想不到,他竟是这般诡邪变态!”
“看上一个人,为了得到一个人,竟不惜以损毁她的方式将之留在身边,这是一般人干得出来的事吗?呵……”
“同为女人,我知道相貌对我们来说有多珍贵,不为取悦男人,只因我们生来就是这万汇之境中最美好的存在,除非自己意愿,否则谁都不能对我们的身体为所欲为,以暴力迫使我们为玩物!”
说到女人的意义,羡娘于是说起了自己的亡夫。
说自己说的许多话都是从亡夫口中学来,是受到他温柔、博学、仁善的影响致使。
她说自己来到世上的意义,仿佛就是为了遇见阿致的爹,为了沐浴在他的柔情的暖光下。
她在他的呵护下尽情散发着女性的光华。
他用爱华滋养她,敬奉她,做她信徒,接受她的垂怜。
她用美丽,用温柔使孱弱的少年成长;使内心孤独的儿郎不再封锁心房。
她能给他爱,给他家,她是来拯救他的,让他的人生变得美好的神圣的女性。
但当这一切被外人破坏,她誓死也要为她的爱之信徒雪了这横祸之恨。
说罢矢志,她又替云渡鸣不平:“姑娘奇志化影,实在教人扼腕,但取暴君狗命还清官良民安生一事本也不是姑娘一人之责,你未完成的豪志,自有天下众杰接力,然这被苏狗毁容一恨,羡娘今夜便帮姑娘报还了!”
话至末尾,她一改柔婉神态,变得豪朗,颇具几分江湖之人的侠气。
刀刃虽还横在雪玉秀颈旁,持刃者的态度却已比初时温和了许多。
此时若云渡反击,有绝对把握可以将其反制。
然而她没急着动手,而是问:“娘子有斩奸除恶决心,还愿帮我出气,云渡佩服,只是,你一个身娇体柔也不会武的女流,又怎拼得过杀惯了人的苏诫?虽我还未得见过他杀人,但却是见过他轻功的,蜻蜓点水,身轻如燕。”
羡娘道:“姑娘不用担心,苏狗的本事我们了解的不比你少,既要对他出手,就不会没有准备。”
我们?
我们是多少人?
羡娘加上她的两个家奴?
三个人能杀得了苏诫?
这也叫准备?!
眸色一流转,云渡若有所思,继而问:“苏诫死前,不知娘子可愿将你的计划告知?”
“在苏府小住的这段日子,我也摸索到了关于我这个奸贼表兄的一些线索,发现自他当上了唯暴君令是听的羽卫指挥使之后,想杀他的人接二连三。”
“日前迫于形势,无奈做了他身边女侍,服侍他更衣时瞧见他身上都是伤痕,从中不难知晓他也常在刀光剑影里厮杀,这样一个人,我实在担心娘子吃亏。”
第68章 沈家郎
“也因如此,我更加好奇娘子预备用怎样的方法取胜,一来,我想从娘子为时多年艰难无阻的复仇计划中吸取一些经验,方便日后行动。”
“二则,娘子若告知了我施行方案,我还可从中替你分析,看看有无不妥的地方,毕竟我在苏诫身旁的日子也不算短,还是贴身服侍的那种,定然会知道一些你们所不知的秘密,万一你此次计划不成功,也好下去复盘。”
羡娘冷笑,气息不屑:“姑娘想听也不是不行,不过分析就不用了,因为苏狗今夜必死无疑。”
云渡扭头,仰高目光看着拿刀站在身后的她。
她眼神坚定,多年的积压的情感及仇恨仿佛都聚集在了眼瞳的最表面,喧闹、拥挤,迫不及待想冲刺出来,想要得到释放,也确有终于要得到释放的决然,亦有自认不会输的得意。
此一刻,云渡不禁感到心慌。
在苏诫身边与他较量的这些日子,她试探出苏诫功夫不低,招式上虽没见过,但离那样的高手都说他深不可测,那一定是不可测的。
而羡娘这边……除却已过眼的几样,她可一点儿也不了解。
一个计划可以筹谋多年的人,口中那句“必死无疑”分量可想。
羡娘看着柔弱的女子仰起的“求知”的澄眸,推诚相待将她求索告知。
羡娘说,她早前在街上与云渡说的那些关于身份来历的话并非全真,她的主要目的只为杀苏诫。
七年前,时年十六岁的羡娘同家人来到彧国皇都经商,结缘了礼部沈侍郎之孙沈延,沈延是沈侍郎庶子之幺子,从小体弱多病,出行全靠车、轿代步。
因为异于常人,沈延感觉自卑,很少现面人前,也因为其异于常人,京中少有人愿意与其来往,日常逢必须出门之时,他都会乘轿,不到目的地一般不下来。
一次,羡娘家的铺子遭窃,她发觉贼人后提棒子去追,在车来人往的大街上,她与前方奔逃的盗贼斗智斗勇,引得满街鸡飞狗跳,眼看就要追上了贼,迎面却突然飞来窃贼掷出的锋利的匕首。
不假思索的她瞬间也将手里的棍棒甩出,想要远距离将贼人制服。
然而,估算偏差,她扔出去的棒子没有打到贼人的身上,而是打到从人群里稳步走过来的一个轿夫的腿上。